大量采购,这款车的售价要高于普通的民用车型,私人购买的并不多。
“是干什么的?”我问。
“开服装厂的,做军服。据说这次来柏林又是为了走关系拿订单。”
“那一定是大订单。”是发战争财的。如今发战争财的多得是,何止这一个。
“没错。”安东认真地点点头,既愤世嫉俗又玩世不恭的表情很有趣,还有点滑稽天真。“您喝咖啡吗?我刚煮了一壶。”
“好。”
安东的咖啡也是代用品,但却比别人煮得好很多,我第一次喝的时候竟以为是真咖啡。我问他是怎么弄的,他神秘地说是秘密。他保守那个秘密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晚上要用车?”安东问。
“嗯。”我喝着咖啡。
因为汽油控制越来越紧,出租车所剩无几,加上时有英国飞机轰炸,宵禁,封路,晚上早就不可能叫到车了。安东到车库值夜班后就跟我说晚上可以用客人的车子,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就行。前几次来柏林我也用过,因此对车辆问题早就胸有成竹。
“就那辆吧,车是新的,我看过了,油箱是半满的,够吗?”安东从抽屉里拿出汽车钥匙给我。
“够。”
每次用车后我都会给他配给油票,比用去的数量多得多。油票是比现金还有用的硬通货。
安东跟威廉一样是调酒师,贯会察言观色,对客人热情周到,也许他比威廉圆滑,但我不认为那是虚假。我已经把他当朋友了。对他来说,我也不仅仅是客人。
“没问题?”我把一包没开封的烟放到桌上。
安东眼角扫了一下,没拿,笑容依旧,真诚依旧。“没问题。他让我明天早上8点以前把车洗好,这之前他不会用的。”
我回房间换上军服,时间刚刚好。我开车去医院,把车停在病房大楼与太平间的犄角处,下了车没有马上走,靠在后备箱上摸出烟点着。黑暗中有个人影过来,是乌尔姆。我掐了烟头,把车钥匙给他,没有说话,走进病房。
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然而没想到的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阻碍竟是玉。
玉侧过脸,望向窗外,而窗户上挂着厚重的毯子。那里既没有星空也没有夜景,她就那样执拗地望着,不再搭理我。床单上还留有她刚才用手指画上的“不!”的印记。像这样的问题,我们不能说话,只能在床单上、桌上画字交流,现在她不理我,我气闷地不知道该怎样办。
好一会儿,玉起身下床,没看我,径自走进卫生间。
病房里的气氛很凝重,我烦躁地来回踱步,摸出烟盒,打开又合上,再放回兜里。卫生间里响起流水声,我轻轻转动门把手,果然没锁,我推门进去。
见我进来,玉并不吃惊,她在等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我凑近她,没有贴着,只是把嘴靠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尽量平静地说道:“今晚是唯一的机会。没有人能过得了盖世太保这一关,劳拉已经很不容易了,明天舒伦堡一得到消息就会把你带回地下室,到那时再救你就难了。”
镜面上都是雾气,我看不清玉的脸,只感觉到她的身体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说:“你的消息可靠吗?”
“非常可靠。”我没有把消息来源告诉玉。从第一眼起,玉就讨厌安德斯?舒尔茨,我也讨厌,但是我必须跟他打交道,必须受他敲诈,向他乞怜,为了昭,为了玉,为了那些我必须保护的人。
玉的胸脯剧烈起伏,她靠在脸盆边,我想扶她,手抬起在她的背后,就这么举着。
玉伸手擦去镜面上的水雾,我看见,她紧抿的嘴唇,很薄,有些发紫;她眉心微蹙,表情深沉而痛苦,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聚集了半眶的泪水。“昭宁愿死也不让你走出这一步,如今不能为了我……”
“不仅是你,还有孩子,你和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况且,”我板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我。“我都计划好了,把你救出去,我也不会有事。”
“一定吗?”
“一定的。”
她看着我,显得无比依赖、柔弱,轻轻地靠上我肩头。
我抚摩着她的后背,慢慢说道:“放心吧,我都计划好了:一会儿,等他们换了班,我去护士站煮咖啡。我带来了真正的阿拉比卡咖啡,护士一定很开心。我会拿一杯来给门口的那位先生,他喝了以后会在20分钟之内睡着。然后我去跟护士聊天,喝咖啡,这时你悄悄从消防楼梯下楼,在下一层的楼梯间等我。我会当着护士的面,乘电梯下来找你。”
玉抬起头,眼睫上挂着泪珠,将我的话细细想了一遍。“你缠着护士聊天。不走出护士站,她就看不到这里,看不到我走出病房,从消防楼梯下去。有盖世太保看守,加上上面的命令,护士们从来不关注这里。然后,你当着护士的面乘电梯离开,在那之后……”
“那位先生会在熟睡3小时后醒来,那时你早已走了。”
“虽然没有人看到你带着我离开,但盖世太保在喝了你的咖啡后睡着,而后我失踪,你仍有极大嫌疑,舒伦堡可不傻。”
“是的,舒伦堡会怀疑我,但他没有证据,何况我是党卫军,他不能随便对我怎样。”
“不行,我还是很担心。”玉摇着头。
我有些发急,手臂不自觉地加了力道,仿佛抱紧她就能让她相信我似的。“听我说,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