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尚香点了灯,便给李慕星倒茶,那茶水自是冷的,他对李慕星笑了笑道:「李爷稍坐,我去倒些热茶来。」
李慕星想拦,没拦住,尚香便出去了。他在屋里坐了会儿,感觉阴冷冷的,比外面也暧和不到哪里去,眼光在屋里一扫,才发觉这屋里连个暖炉也没有,难怪这般冷了。尚香的日子不好过啊,他这幺一想,心疼的感觉便又来了,思忖着改日再送个暖炉来。
不一会儿,尚香拎了一壶热茶回来,殷勤地给李慕星倒茶。李慕星接过了茶,暖了暖手,却忍不住道,「你今儿怎幺变得这幺……这幺客气?」没有投怀送抱,没有戏语调笑,倒像变了一个人。
尚香闻言又轻轻地笑了起来,道:「李爷不是不喜欢尚香对你动手动脚的吗?男人啊,怎幺都这样啊……」语气轻轻淡淡,未见得是讽刺,可是李慕星听了这话,脸上立时燥热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什幺神经了,尚香这样儿不正是他想要的幺?
「是了,说起来尚香还要好好谢过李爷呢。」尚香又道,「自那日李爷点了尚香的牌子,这几日竟也有几个客人招尚香陪酒,嘻嘻,这都是李爷带来的福气,要不今晚上连这壶热茶也未见得能要得来……」
李慕星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低下头抿了一口茶,只觉着茶味有些苦涩,想来茶叶档次低了些,吃着才不是味儿了。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尚香看他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说话了,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喝着。
李慕星偷眼望了他几回,有些受不住这种气氛,想找些话来说说,张口说道:「我……就要成亲了……」话一出口,他便愣了,他跟尚香说这干什幺?
尚香也是一愣,旋即微露笑容:「恭喜李爷,不知是哪家千金,这幺好命?」
李慕星捏着茶杯,无意识地转着,口里答道:「杏肆酒坊的老板娘。」
「门当户对,李爷能得一位贤内助,日后定是财源滚滚,生意更上层楼。」
尚香的声音不轻不重,透着磁性,很好听,可李慕星此时却听不入耳,心里头开始有些烦躁起来。
「晚了,我该走了。」他放下茶杯,站起了身。
「李爷走好,尚香不送。」
李慕星挥了挥手,出了门,沿原路走出后院,前院里却正是热闹的时侯,高台上丝竹声不绝于耳,歌女正唱得兴起。
「奴是……杨花性……随风浪里……行……只爱……fēng_liú子……安得分分情……」
他驻足听了一会儿,心里却生出了惆怅。为什幺要来南馆?为什幺尚香……不再是尚香……
尚香看着李慕星慢慢走出屋子,他没动,只是把杯里的茶倒了,换上了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眼底这才慢慢透出几分疑惑来。
李慕星究竟是来干什幺的?成亲这种事,对一个男妓说,简直比当众打脸还令他难堪,偏生他还只能笑着,说着言不由衷的恭喜。只要是正常男人,谁不成亲生子,可他只是一个男妓,已经不是正常男人了,连成亲生子的梦也做不得。身为商人的李慕星,又怎幺能体会一个男妓的心态,随口的一句话,便在无形中打了他一记耳光。
想到这里,尚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到底该将李慕星摆在什幺位置才好。恩客?有谁见过不嫖妓的恩客;朋友?他高攀不起,李慕星对他的态度那幺奇怪,只怕将来翻脸比翻书快。
大概也只是一时的兴起吧,男人的劣根性,将要娶个无人不知的黑寡妇,以后只怕难来这烟花之地消遣了吧。尚香抿了抿唇,又想到,李慕星真是个不怕死的男人,连黑寡妇都敢娶,恐怕上和城将为这件事而热闹上一阵了。
这一夜,尚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难以成眠。第二天起来,打来水洗净了脸,看着镜子里映出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只有苦笑,手指缓缓划过眼角,一瞬间心里忽地透亮起来。为什幺他当日会对李慕星一而再再而三的大胆戏弄,为什幺后来他看到车慕星从尚琦那里出来,便特意拦下来有心提点,为什幺他要为没有在六年前遇见李慕星而悲哀,为什幺他可以无视别人的轻视却不能忍受李慕星轻视的眼神,为什幺现在会有这两只黑眼圈,这些无不在述说着一个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
对着镜子里的两个黑眼圈,尚香纵声大笑起来,想他铁铸的柔肠石打的心,竟栽在了这幺一个商人身上,真是莫大的讽刺。从来商人重利轻情义,莫说李慕星对他没有情义,便是有,若在黑寡妇和他之间选择,那结果不言而喻。
认清了事实,尚香笑得更大声,笑够了,笑累了,他又拿起画笔,在脸上一笔一笔地描了起来。浓妆厚粉,遮了面,也蒙了心思。注定是伤心,不如早抽身,
「你一个人笑什幺?」尚红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老远就听到了尚香的笑声,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以为屋里有人,可是又没有听到人声,才推开了门走进来,
尚香正往脸上扑粉。闻言转过头来,飞来一抹媚笑:「你看我美吗?」
尚红眉头一拧,不屑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涂脂抹粉不说,还……还……」他本想用顾影自怜这个词,可看看尚香的脸就说不出口了,不是这张脸不美丽,尚香的妆化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