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孙长贵为了付家兄弟的利益,要损害乡里大多数人的利益,那直接就是损害了庄姓人的利益。这个时候,庄向阳如果连句话都不讲,传出去,恐怕在庄姓人面前不好交代。
乡干部的立场,很多时候就是宗族的立场。
孙长贵已经习惯了在三台村一手遮天,她提出的意见,从来都是一致通过。她不想听反对意见,确切地说根本就不能有反对意见。在她看来,一个乡的场面都控制不住,将来怎么能应对一个区的复杂局面。
这就是孙长贵,被宠惯了,把权力看得比命还重,谁要敢藐视她的权威,她就敢跟别人动刀子。
前些日子,她在外面“放松”的事被庄二子说漏了嘴,她老婆气坏了,说了一句,你这个破官早晚当不长,孙长贵真拿出那把军用匕首来,吓得她老婆拉扯着孩子回了娘家,坚决要和她离婚。
你以为,庄向阳这回吃了雄心豹子胆?
就在孙长贵放心地收回目光时,庄向阳的意见出来了,在座的人全都吃了一惊,庄向阳不但提出了反对意见,而且口气还挺硬。
“这个钱,应该由造纸厂来出。我个人坚决反对从乡财政出钱。”
庄向阳低着头,一口气把自己的意见吐了出来,然后抬眼掠了下四周,轻声说:“我的意见完了,请各位继续发言。”
会议猛然出现了冷场。
钱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最敏感的话题。
在座的人员当中,唐萍置身事外,可以没有态度。
但她的乡干部,各自立场不同,多少都有点私心在里面,遇到书记和乡长的意见相左,全都像商量好了似的,不是低头喝水,就是抬头抽烟,反正没人敢轻易碰这个话题。
谁也没想到庄向阳居然在会上明确反对孙长贵的意见,一个付姓的乡干部脸一下绿了,愤愤地打响手中的打火机,点了烟,恨恨地吐出一串青色烟圈。而副乡长庄亮才掏出纸巾,一个劲儿地擦汗。
烟雾缭绕中,所有的人都垂下头,面部表情僵僵的。
孙长贵的脸色更是难看,难看到了极点。
她吸了两口烟,又把刚点燃的香烟掐灭,端起杯子,却没喝,又放下,抬眼环视了一下会场,观察与会者的表情,不巧却被烟雾阻挡了视线。
她冷不丁地说:“都把烟灭掉,要过烟瘾回家过去。”
所有的烟都灭了,可会场的空气还是很闷,烟雾腾腾的。
孙长贵很想让人打开窗户,又一想声音一大,不定会被过路的谁听见,想想便忍住了。
“那好,咳咳。”她清清嗓子,嗓子里不知咋的突然有了痰,“既然庄乡长提了出来,就请大家畅所欲言,杜杜对补偿款出处的看法。”
与会者面面相觑,没谁肯杜什么意见,大家就一个心思,夜很深了,快点定下来吧,散会之后,该睡觉了。
孙长贵也急啊,她比在座的她人更急。
上次被喊到区里去开专题会,会后,周功立单独留她在办公室又杜了几句,让她做一些经济上的让步,抓紧把矛盾化解掉,糖书记初步同意吴津去组织部当部长,下一步,正在争取让孙长贵来接吴津当办公室主任。
所以,孙长贵从区政府出来也是欢天喜地的。
要是没有这几句垫底,孙长贵才不会对马上荣让步呢。当了办公室主任,可能就要当副区长,区长,位子越往上升,付大明对自己的看法就越重要,这个时候,不趁机让付家兄弟得些实惠,送一个顺水人情,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
付大明的哥哥去世之后,付家兄弟几乎是跟着付大明长大的,感情深厚着呢。
庄向阳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自己一走,烂摊子该她接着,所以今天才敢提出反对意见。
妈的!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里交换嘛,何必当众让我难堪呢?
孙长贵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说话。
她心里头开始有股子火往上窜了,把目光盯住庄向阳:“庄乡长,大家都不说话,你看该怎么办?”
怎么办?
庄向阳已经说了自己的意见,孙长贵再盯着她表态,就是要让她当众收回刚才的表态。
庄向阳似乎没料到这一点,当乡长以来,这样冷冰冰的场面还是头一次遇到,以前遇上与孙长贵有不同意见时,多多少少会有几个人站出来,两头和和稀泥,虽说最终还是按孙长贵的意思通过了,但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找到了台阶。
今儿个这种冷场,令她很被动,也很尴尬。
如果有人站出来象征性地支持自己一下,说不定庄向阳也就顺水推舟,举手同意孙长贵的意见了。
孙长贵无论于公于私,都是要暗中帮着付家兄弟的,这一点,大家看得出来。
庄向阳说说个人意见,一是给自己找个面子,二也确实有她的道理,所以,没有人好表态,只有冷场。
唐萍算是外人,更不好插嘴。
这么一冷场,庄向阳的犟脾气就上来了,想也不想便说:“我刚才的意见,也不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乡里她领导也有同感。”
“是么?”孙长贵说着话,把犀利的目光投向副乡长庄亮才。
庄亮才脸一阵赤红,战战兢兢地把目光在孙长贵与庄向阳之间来回抖了几抖,最后说:“对这个问题,我认为哪里出都可以。”
庄亮才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无关痛痒的态度,真是让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