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太后脸色泛白,“不是还有关庭宇的边军!依关庭宇之能,何惧关外叛军!前年,关庭宇还能大败叛军于江南!”
孔国公眼中再添一层凄苦,“娘娘,关外叛军已夺取雁门关,况西蛮犯边,边军都在与蛮人做战,如今边军的消息,朝廷已时久未闻了。”
饶是孔太后也不由身子一软,险没瘫坐在凤榻宝座之上,喃喃,“不过两载,焉能至此?不过两载,焉能至此?”
“娘娘听老臣说!”孔国公急步上前,扶住孔太后,沉声道,“娘娘,您并非陛下生母,陛下与您,实际上,半点血亲皆无。您于宫中,未有子嗣。娘娘,就是叛军进城,那林靖,咱们都打过交道。咱们孔家,乃至圣先师之后,孔家,历朝历代都有衍圣公之爵,就是叛军占了山东,对孔家对孔氏祠堂,非但分毫未犯,那叛军的头领,到山东第一件事,就是去至圣先师的陵前祭祀。娘娘,退一步讲,就是叛军进城,对孔家,对娘娘,也不会有任何冒犯的。可是,这宫里不安全了,我想着,娘娘不如先与我一道,出宫避一避吧。”
孔太后望着自己老迈的、白色苍苍的父亲,心中既酸涩又无奈,孔太后道,“父亲,我虽与陛下并非血亲,我却是当朝太后。我受朝廷与百姓的供奉这些年,焉能在此刻弃宫而去!我既嫁入皇家,便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父亲莫要再劝我,父亲也自当保重,纵有至圣先生庇佑,孔氏家族能在乱世得以保全。可父亲已身侍当朝,我劝父亲,一旦乱军进城,得享天下,介时为名声计,怕会宣召父亲入朝。父亲这般年纪,切莫要再入朝与官员政客相争,父亲白身不侍新朝,方可保全一辈子的声名。”
孔国失势之时,自孔国公到孔太后,对陈柒宝不能不说没有怨怼,可如今,大厦将倾,天下易主,这父女二人却更是悲楚痛心,不禁相对而泣,哀声难抑。
站在慈恩宫外的陈柒宝亦是禁不住眼眶微酸,未打扰室内父女二人,转而离去。
陈柒宝回宫后,望向身畔的老内侍,轻声道,“还有人交待了你些什么,一并说了吧。”
那内侍当下跪倒,瑟瑟不敢言。
陈柒宝声音不高,却极是y-in冷,“你能这么及时的知会朕,孔国公进宫一事,想来,必是受人吩咐。你跟朕这些年,朕委实没看出来。今日,朕便是做了亡国之君,可收拾你,并非难事。”
老内侍以头触地,良久方道,“是林公子,吩咐老臣,有一封信,在合适的时候奉予陛下。”
陈柒宝问,“什么事?”
老内侍自怀中取出,双手奉上,陈柒宝不接,老内侍轻轻将信放到身前,继而脸上泛起浓重黑气,唇角逸出一丝黑血,已是中毒身亡。这也是老内侍不想受慎行之苦了,陈柒宝轻声道,“这信,约摸是林靖写的。只是,你却不是林靖的人。你若是林靖的人,林靖的吩咐不会是令人直接送信,怕是会令你直接毒杀于朕了!”
信的确是林靖所书。
林靖的字迹,陈柒宝认得。
很奇怪,陈柒宝与林靖,彼此心下互知相看两相厌,可彼此,却比彼此更了解彼此。
就譬如林靖的字迹,陈柒宝便做过细究。
所以,他一眼便能确定,这是林靖的字,林靖亲手写的字。
林靖先天不足,字迹也缺少浑然天成的力道,可他生性好强,书写时格外用力些,这种刻意加诸于字迹上的力道,让林靖的字多了几分尖刻。
陈柒宝一直不喜林靖,便是因林靖这尖刻的性情。
林靖的信不长,这个时候,没人再有心情做什么寒暄了。
信上的内容却是令陈柒宝容色微变,林靖写的是:
你对我大哥的心思,以前我不懂,后来,我才猜了出来。你比信自己更信他,你比爱自己更爱他,所以,你羡慕我,也嫉妒我,更深厌于我。
因为,他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