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换概念,这是典型的偷换概念!”,崔破心下如此分说,面上却是笑容不减道:“自春秋时,夫子立儒学而百家蜂起,后强秦用商君行法家理国,修守战、务耕织,使民怯于私斗而勇于战阵,国力日强,历数世而一统六合,然则,同样是法家治国,大秦不过二世而亡;后汉之初兴,以道家黄老之学理国,遂有文景之治,至武帝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时朝中似董仲舒等儒家士子济济一堂,随后儒学在有汉一朝诚可谓是独盛天下,然则如此儒学大盛之世,依然不可避汉室衰微,天下三分。这以上种种,阿愈又当何解?人心治固然可以天下清,然则儒学振就定然可以人心治?似有汉一朝,经察举出而为官者,又有谁是不习经的?然则该贪的依旧贪,该腐的依旧腐,人心本是这世间最不可琢磨之物,时移、事移,人心亦移,岂是凭一家之学、几本经典可治的?”
崔破蓦然拎出汉之覆亡来说事,顿时把年不过十七的韩愈给猛敲了一闷棍,毕竟汉代自武帝之后不仅是以儒治国,儒学更是盛行天下,并以此衍生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经学”。如此之下,汉朝仍是不免覆亡,这让现今学业思想并未大成的他如何反驳。怔怔站了良久,才见脸色微微泛红的韩愈出言愤声道:“固然儒学不可依,然则似明法、明算诸杂科就可依吗?退而言之,儒学毕竟是圣人传承、正统学问,如今老师将之与这般杂科并列,这……这未免也太过于辱没斯文了!”,说到此处,激动之下的韩愈竟是按捺不住,口中说出这等轻慢之言。
“不趁这你现在翅膀没硬、学术未成的时候欺负欺负你,以后还那里找机会?”,心下暗道了一句,崔破饶有兴趣的看着韩愈那涨的微红脸庞,笑着续言道:“什么是正统?譬如秦时,法家就是正统;譬如汉时,儒家就是正统;再譬如本朝,说起来,道家才是正统;这正统之说本也是随世而移的,阿愈不可太过执着。本官改革科试,不过是想兼收并蓄,殊不偏废,使我朝擢选之官,即明经义,坐堂审案时又能熟谙律条、律理;展布一方时,又能深明经济计算之道……总之,师之所为,是想借各家之长,使本朝之官不至于偏废一项,只做个懵懂官儿,也借此引导天下士子不固守一隅,学成个僵化脑袋,长此以往,何愁我大唐人才不得繁盛。阿愈,治国与治学一般,尤其是为朝廷选材,更要讲究的是兼收并蓄各家之长,不可过于偏执了。”,只看崔大人此时语态,还真是循循善诱、语重心长。
那韩愈红着脸站了许久,他本是个最能坚守己见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后来明知皇帝不喜,依然坚持上《谏迎佛骨表》大触霉头,从而被贬谪远地,写下“欲为圣明除弊事;请收吾骨漳江边”这等千古名句。当此之时,他尚年幼,虽不至于因坐师几句言语便放弃的自己的素来主张,但心下隐隐也是觉的这话也实在有几分道理,心下这般两个念头相互纠缠,一时间,他竟是答不出话来,崔破含笑品茗等了许久,才见这倔强学生躬身一礼道:“多谢老师教诲,学生现时心中疑惑混乱,先请告辞,改日再来向老师请益。”
虚拍肩送走了这个麻烦多多的门生,长出一口气的崔侍郎直觉心下无比松爽,当下一声叫道:“涤诗,走一趟郭府,禀明驸马爷,今个儿少爷高兴,请他到轻歌曼舞楼听新曲儿……”
河北道魏州田惜府
装饰富丽的府中正堂处,刚刚赢得斗鸡全胜的田惜接寒暄邀茶之机,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道骨仙风,满脸都是出尘之气的葛袍冠者。
“仙师远来,本官不曾远迎,还请勿罪”,挂名了一个“军粮使”闲职的田惜这般自称,倒也显的不远不近,一句客气话说完,放下手中茶盏,就见他哈哈一笑接言问道:“本官适才听佟先生言说,仙师法力神通,却不知能否略为演示一二,也好让本官瞻仰一番高士奇行?”,说话之间,他也不忘向右下侧站立的管家抛去一个眼色。
似是早料到有此一招般,那高道面上神色并无半分变化,只含笑淡淡道:“噢!却不知大人要看些什么?”
“就不知仙师能显的什么神通?”,面对一个上门来说“观聚王气”的人物,田惜实不能贸然信人。
“斗鸡走狗、烧丹炼汞,贫道倒也不敢妄自菲薄,今日登门无物相赠,就为大人炼一炉赤金,以为献贺如何?”,这道长的话刚刚说完,那早得了眼色的管家随即上前冷笑接道:“不说我家老爷,这自称能炼石为金的道士,就是老奴我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可到最后……哼哼!”
那田惜刚刚假意便要斥责,却见那高道淡淡一笑道:“哦!那以尊管家之意,又当如何是好。”
“我闻但凡得道仙长,多是能斧钺加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