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长安春明坊一个占地不大,却门户严整的小院中,七品工部主事王华颇是有些烦闷的坐立不安,而这种情形自他在京师作坊大得崔破重用以来,几乎就再不曾出现过。想着侍郎大人近日交办的两件差事,只愁的他这几日是坐卧难安。
往河东道晋州紧急调运神臂弓等精锐甲器,此事上有崔相公总领作场事宜,下有同僚郭小四以为遮掩,虽是瞒着兵部少不得要担上许多风险,但想想侍郎大人对自己的看重,如今专司作场生产事宜的王主事自觉拼死也要报效的。
让他更加为难的是侍郎大人交办的另一件事情。论说,能到国子监教授匠器制作之法,对于他这样一个三代官籍出身的工匠而言,实在是莫大的荣幸,但具体该怎么操办这件事,他却是心中一点底子也没有,就在今日,他还曾到国子监转悠了一圈,正好碰上人喊马嘶,皇城各部司衙门教授机构统一迁往的情景。看着眼前一堆堆青衿儒服的士子,王主事就觉的口中发干。这里可是朝廷最高官学所在,似他这等不入流的机巧之学,也真的可以厕身其中吗?还有,真个要去,这课程又该怎么教授?又该选择些什么样的学生?这一个个问题盘旋在王华脑中,只让这个朴实的汉子在感到一丝骄傲的同时,心中也是惶惶难安。
且不说王主事的郁闷,此时的国子监中,新任国子祭酒崔破看着却是兴奋的紧,这种兴奋,任他怎么控制也是压抑不住。卢杞果然不曾失言,政事堂合议完毕,他当即将自己该管的各部寺教授机构一体谴往国子监中安置,甚至连“天文玄远,不得私习”的太常寺历、观生及卜筮生也一并谴了来,更依照当日所言,将管理权交给了国子监,而原管各部只作为教授机构,负责这些学子的课业。
“郑司业,国子监占地广大,务必要将这些人都安置好。”,笑吟吟的对郑矩说了一句后,祭酒大人续言道:“目前国子监的教授制度要改,大的要小,小的要大才是。本监学子现在全是进士、明经两科,从即日起,二科作为一个单列科目,象明法、明算及今日迁来的诸科般依然保留,但学子们今后的课程设置必须兼顾通科。生员们不仅要习经,更要习法、习算,甚至有兴趣的,连医也可以学一学,这中间该如何安排,大可以通过必修、选修来进行调节。至于其他杂科,除太常寺不要轻动外,都需大力增招生员、扩充规模。其间琐事必多,本官少不得多多仰仗司业大人了。”
虽然早已看到崔破的行文,但听到这番打压经学、扶持杂学的话语,只让世家出身的郑矩还是心下一阵别扭,无奈此事已得天子及政事堂允准,而他本人又是与这位祭酒大人有如此深厚的渊源,连撂挑子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也只能一声苦笑道:“学贵专攻,经典深邃发微,纵然穷尽一生心力恐也难有所得,如今更要兼顾杂学,只怕更难有所获益。再则,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士子们去学杂学,只怕反弹太大呀!”
“司业大人所言甚是”,崔破略一寻思后道:“既如此,可于近日在国子监内设置大考,至于内容嘛,就是大中小三经,凡取中者,可入录大成院,由诸位通四经以上的大成们专职负责教授、研究典籍。至于其他人,自己学业不精,也需怨不得了,只是这两场取中者,总数不得超过百人。说起来,诸位学子入学国子监也不过是图一朝中举、有用于国。如今礼部取士制度已变,国子监怎能不变?进士、明经固然是要习杂科,杂科学子们今后一样要习经,这原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倘若真有那一等一顽固不化的,既然国子监已容不得他,那就海高凭鱼跃吧!”。
言至此处,郑司业还有何话可说,也只能苦笑应是,心下盘算着该怎么去安抚那些学子才好。
国子监的侍郎大人此时固然是心情大好,而长安相府的卢杞相公又何尝不是踌躇满志,此时的他,正在自家后花园中,边乘着悠悠凉风,边向对坐的佳客频频劝饮。
“今时大局已定,将军北征主帅之位当无变数,本相在此预祝将军为我朝再立功勋”,此时的卢杞心下欢喜,就连脸上那一大块蓝斑,也透出异样的光辉。
与他对坐的正是本朝三大名将之一的马遂,闻听此言,手中酒盏一颤,心下虽是万分激动,面上倒也拿捏住了道:“多谢相公”。
随意的挥挥手,卢杞边为自己再斟酒酿,边含笑道:“以将军大才,此次率三倍于敌的大军,钱粮也必充足,想来胜是一定的了。只是有一点请将军务必牢记。”
“相公请讲”
“也正是因为此次朝廷大军胜算多有,此仗将军务必要大胜、速胜才能彰显其功。若是战事绵延,朝中必定群议蜂起,介时你我二人恐都逃其咎。此战关乎国运,一旦功成,将军这‘中兴第一名将’就是稳稳当当了,本相也必定力请陛下为你绘,千秋万代永彰其功。”
听到绘五字,饶是马遂极力控制,也不可避免的身子微颤,良久之后,才见他举盏狂饮一口,而那狂热的眼神也已越过长安,投向苍茫北地……
时光日日流逝,准备几达一年,长安百姓盼望已久的五年庆典之期终于到达,还在正日前两天,装饰一新的大唐帝京已是群情耸动,及至到了正日前夜,随着金吾开禁、万民同乐的旨意下达,京师酝酿许久的欢乐气氛正式爆发,一盏盏花灯亮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