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兆新对着妻儿说了声“对不起”,只带了几件衣服便搬了出去。路审言抱着眼泪已经流干的妈妈说:“没事妈妈,还有我陪着你。”妈妈像个无助的孩子,瘦弱的肩膀颤抖个不停,眼睛失了神。妈妈,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要陪你找到新生活。
父母年轻时据说也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那时也曾举案齐眉,誓言一生,可是又怎样,再重的喜欢已经停留在过去,再沉的爱已经被柴米油盐漂洗得发了白,只能衬托着时间的无情。本来在一起的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岔了路分散了,没有什么原因。以至于路审言跟许婷婷在一起之后,拼命对她好,两人吵架红脸不管是谁的错,路审言都要去哄她,他不想看到像妈妈那样的目光。既然在一起就互相珍惜,即使将来分开了,自己也不会后悔,当时曾经对她有不好过。
年轻时的路审言并不明白,爱情是两个独立的灵魂连接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不会强迫对方为自己改变什么或者自己为了对方放弃什么。比如你爱吃甜,我爱吃咸,一开始你希望我陪着你吃甜,我希望你陪着我吃咸,如果谁不死心塌地地愿意便是一句不够喜欢。年少时的我们一直都转不过来弯,为什么甜和咸不能同时存在呢?你吃的你的甜我吃我的咸然后傻傻一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必须于一时一处,他便是他,我便是我,为什么要改变对方。
有的人经过了沧海桑田明白过来,最初的那份心动已经被消磨得无影无踪,更可悲的是有人一生执迷不悟。一句再见便是永远,一个转身便错过一生。
爱情有时是同甘共苦,有时是彼此独立,如果彼此独立的人格经过了多年风浪仍可以互相包容,可以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眼里只看到他,那多等等又何妨。
有的人确实终究等不到了,路审言的妈妈默默地坐了好几天,收拾干净纷乱的家,在路兆新又送过来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明朗记得,那年夏天天气炎热异常,人都要被烤成了干,爱关注天气的妈妈说,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爸爸每天忙着浇他的花,姐姐已经要上大四,忙着实习准备论文找工作。周围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着,只有高三生们放了假,等着成绩揭晓宣判自己的命运。
马路上蒸腾起一层层模糊的热浪,路审言和明朗看完了中学时代最后一场电影,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吃着冰棍,眼前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模糊的面孔都在散发着热量,路审言突然说了一句:“我爸妈离婚了。”
啊?明朗这大半年来心头都压了去年圣诞节那晚的事,终究还是没开了口,也不知怎么跟他说,大人们的事一向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隐隐又觉得事情可能没想的那么简单。这会儿听他很轻松地说出来这话,明朗侧头看了看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你说,有没有不打架的家庭?好像没有吧。”路审言嘴里叼着冰棍一口一口地嘬着问他。
“可能没有吧。”明朗自己的父母也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但吵完两人又一起去逛超市了。
“也没有分不开的感情吧,像没有散不了的午夜场。”热浪顺着街道一阵一阵袭来,路审言说话的语气却瞬间让人觉得好像掉进了冰里,“人不就是这样么,走着走着就散了,眼前慢慢也会淡了。”说完,转头迎着明朗诧异的目光笑了笑:“走,少年,带你去个地方。”刚刚是我的错觉么?还没想明白被他拖走了。
路审言带着人到了商场卖乐高玩具那家停下了。路审言手一指,“挑吧,你生日要到了,不是喜欢拼乐高么,送你个生日礼物。”
还是有一年,明朗的叔叔从国外回来,带了一套乐高玩具给他,明朗从此喜欢上了拼这个,太好玩了,呃~~~价格也~~灿烂呢。
明朗这会儿还没从听到他父母离婚的消息中缓过神来,见他倒是一脸平静,“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明朗看着那排价格不菲的玩具。
“明老师,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大方了,你个没良心的,就是怕你没良心,万一上了大学你就认识了新朋友,咱俩前脚分开你扭头就忘了我,得给你留个能想起我来的东西,即使分开了,你也能抱着我送的东西想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思念成灾。”这货几句话说着就又荒腔走了板。
明朗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了他的嘴还是觉得恍惚,刚才不是还冷冷地说什么走着走着散了的话么,自己还在想怎么安慰他才好,这人瞬间又自愈了,仿佛刚才说话的并不是他。明朗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了句“人格分裂症患者”,转头对上了那套泰姬陵,微缩版的泰姬陵,j-i,ng致地发着光,看起来太帅了,不过下面那明晃晃的价格似乎也在说,是很帅,但是算了吧。
明朗瞟了一眼转过了头,挑上了旁边一套乐高经典街景里的汉堡店,没有泰姬陵,汉堡店疗个伤吧。
虽然只是刹那间的事,路审言已经捕捉到了他刚才从泰姬陵身上掠过时闪闪发亮的眼神,心里笑了笑。明老师,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乖巧,让我日后还怎么下得了手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