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并非神明, 即使达到了像他的教授一般的高度,这世界上仍然有许许多多难以攻克的疾病,有如繁星一般数不清的重症病人——他做不到, 他根本就做不到。他的梦想比乌托邦更难以实现,就是一个由小孩子写下的幼稚童话。
李知之陷入了漫长的自我怀疑之中。他开始失眠,反复地做着噩梦,变得焦虑而消极, 最严重的时候,在踏进医院的第一秒他就会觉得难以呼吸。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完全不对,可他却毫无跟任何人倾述的欲.望,只想将自己与世隔绝,静静地腐烂在某个地方。
是葛教授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有既往病史,又被确诊为中度抑郁之后,李知之主动地选择了退学——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陷入回忆之中,李知之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那团浓雾之中的黑影仿佛一直注视着他一般,轻轻地开口了:“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死,你们人类还真是很有趣啊。”
他的语气是神明才有的傲慢与无知,李知之并不想反驳他,可他也已经并不是那个一昧逃避的自己了。
赖洪波的死只是一个诱因。看似积极正常、实则从未解开长久以来的心结,即使他没有被赖晓华指责,到了最后也一定会因为接受不了病人死亡而再一次地崩溃。因为他本质就是如此的软弱消极,忍受不了任何离别。
少年时期虽然有阿望一直耐心地陪伴、照顾他,可阿望终究也没能完全让他走出过去的y-in影。
这道坎,终究还是在他死亡之后,才彻底想通、勇敢地迈了过去。
当然,李知之并不想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死神分析自己的心理变化。眼下还有另外的问题更为重要,他平复了激荡的心绪,开口道:“你选择在这里和我见面,就是想看我再一次崩溃吗?那么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他的挑衅穿过雾气,直白地传进了那团黑影之中。可让李知之失望的是,死神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气得跳脚,反而更有兴致地装出一副被冤枉的委屈语气说道:
“这可就错怪我了。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每一次的轻笑,都会带动着黑影抖动着泛起波澜,连带着那把长长的镰刀也仿佛随时都要落下,让人看了便心惊胆战。
“不要再打哑谜了。”李知之盯着他,“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哈——”犹如歌剧台词,对方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在带你参观这一场j-i,ng彩绝伦、却又愚蠢万分的帕诺拉玛景象之前,我只想纠正你一点:这把钥匙并非我的把戏,而是你的同.居人,那个名为司望的‘普通人’干出的好事。”
也就是说……李知之细细咀嚼着他的话,阿望知道这个地方,他知道赖洪波的这件事!
“你又想暗示我什么?”他憋不住心中的怒火,“你难道还想说,是阿望导致了我的死亡吗?”
“矢志不渝的爱情可真让人感动,”死神答非所问,“就不知道你在知道真相之后,还能不能保持这一份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