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阙从方才到现在一动不动,手都没抬过,见他狐疑看来,简单地点了点头。
“坐。”
昭惑又低头看了看椅子,颇为疑心自己坐下去的时候连阙会不会忽然把它变没,事实证明根本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司法天神第一没有开发出这种调皮的技能,第二也懒得干这么幼稚的事。
昭惑一坐上去就按捺不住胸中蠢蠢欲动的罪恶因子,先前双方明显不平等也就罢了,这会屁股一挨着凳子,顿时产生了谁还不是大爷的错觉,整个人放松了一圈,懒洋洋地挑了个风s_ao的坐姿,唇角也勾了起来,浑身上下透露出欠揍的气质。
“大人平日也是这么审罪人的?”
连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昭惑没得到回应也毫不在意,继续问,“大人,小仙这回要领些什么罚啊?”
连阙动作不大地扬了扬手,只听虚空中哗啦啦一声,一书长卷从书架上直飞过来,在面前刷刷自动展开,卷轴咕噜噜滚了一会才完全开完。连阙目光在上面逡巡一阵,才说,“你助凛华下凡与凡人私会,可有此事?”
凛华是天宫掌雪的神明,除了长相,一点没有沾染风花雪月的气质,整个人大写的糙,跟昭惑很是臭味相投,前阵子忽然兴冲冲地跑来说喜欢上了凡人,答应了人家要去看他,请昭惑帮他打掩护。
昭惑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二话不说一口应承。凛华和那凡人在凡间过了一世,虽说天界时间不长,能替那二人隐瞒到这种程度,也是他的本事。
只是后来东窗事发,少不得他也要跟着一起受责罚了。
昭惑拿手指撑住了额角,眯了眯眼,“确有此事。”
连阙:“可曾受胁迫?”
昭惑:“不曾。”
“完全自愿?”
“完全自愿。”
连阙静了一会,卷轴上渐渐显现出字迹,他神情专注,似乎公事公办,不为所动。
昭惑把脑袋摆正,收了笑,微微坐直来,问,“大人,凛华受什么罚?”
连阙头也不转,“三世情劫。”
“哪三世?”
“那就是天帝决定的事了。”
昭惑兴趣索然地哦了一声,“不归您管啊?”
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了,“也对,你又不懂。”
连阙把目光从纸上移到他脸上,盯了一会,昭惑连带着视线里的一丝不爽一起忽视。
“有一世,”连阙忽然开口,“他贵为王亲,对方贱为娈童,被献予他人。这是求不得。”
昭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态说出这番话,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实在令他想发笑。
“天帝的主意?”昭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们除此之外还能有些什么手段?王公与娈童又如何,若是想,什么求不得,管他前生后世,先快活了再说!”
他们在雪白的虚空里隔着一道漂浮的书卷对视,审判是相互的,连阙不过想反驳那句不懂,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他先转开了眼睛,卷轴又哗啦啦把自己裹成一团,静静地落在书案上。
昭惑收回目光,心想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又不关他的事,天神大人木成这样,审来审去也不过循规蹈矩,职责所在罢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微微有些郝然,于是清清嗓子,先打破了沉默。
“大人,审了半天,快判吧,罚什么我都认,真的。”
连阙眼皮也不抬,闷闷道,“再等等。”
“等什么?”
“我在找。”
昭惑明白过来了,他估计是想找个前例照着判,当下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就不能打个马虎眼吗,这么多卷宗,找到天荒地老去。
心念一转,忽然启唇一笑,“大人若不嫌弃,小仙也略尽绵薄之力如何?”他说着,扬手一挥,广袖振荡,霎时间,满室书卷哗哗作响,在空中飞速转动展开,混乱地纠缠在一起,交织成一片雪白。
连阙拿着一卷卷轴正要收起来的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空中悬浮乱舞的卷纸,他愣了一会,转身透过重重白纸墨字,看见那人眼里闪动着笑意,歪在椅子上乐得一脸开怀。
第38章 昭惑(二)
原本的偏殿立做灵堂,白烛上灯火跳动,长风直入,寒意彻骨,布置得简陋,却已是此时条件能做到最好的。殷长煊期间来过一次,未跪未拜,只默然静立片刻,又听闻急报匆匆离去。
除此之外,并无一人再来,那场劫难后幸存的文武百官,无论从前是否与荀未结怨,都似乎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仿佛从未发生,从来也不曾因一个j,i,an佞的舍身获救。人生前之名,不论此人之后做了什么,似乎都再难在悠悠众口中更改。国家摇摇欲坠之下,谁也顾不上一个已死之人。
西北急报,雁远忽然陷入围城,而众人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从起义军议论中才知道原来皇帝早已不在宫中,却不在什么安全之处,而是身陷边城难以脱身,一时间人心惶惶,祈愿无用,亡国的y-in影笼罩于众人头上。
与此同时,又发生了一事,致使亡国之说甚嚣尘上。
就在宫变后的第二日,白昼里忽然风云变色,京城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甚至于围城之外的起义军,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一道天雷自乌云滚滚中直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