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不起他。”仰天长叹一声,抄家斩首都面不改色的太傅,此刻眼角处却s-hi了,“当年,我如果再果断一些……小尘,小尘也不会……”
那时节,春光正好,满城柳絮飘飞,顾家三郎行过处,漾起多少闺怨春思,绣榻上辗转难眠。那边楼头上传来一阵琴声,摇著扇子转过眼去看,红衣的女子!边斜c-h-a一朵珠花,一双杏眼勾魂摄魄。琴声泠泠,断断续续,曲不成调,抚琴的白衣少年轻蹙眉头,贝齿咬上粉唇,指下更显浮躁。“铮──”的一声响,弦断,抬眼,四目相对。
顾庭筠收了扇子躬身行礼,道:“在下顾庭筠。”
看他脸上生出两朵红云,下巴尖尖,一双杏核似的眼睛,唇角一弯就闪身进了房。
“奴家玉如烟。”楼上的女子娇声回礼,媚眼如丝,嫣红的唇盈盈地笑开,“舍弟不才,污了公子的耳朵。”
“不敢,敢问令弟名讳?”
“如尘,玉如尘。”
房内的人又小心地探出小半个脸来,眉眼弯弯,不由自主就看痴了。
至此,万劫不复。
“没什麽对得起,对不起的。他本来身子就不好。”玉如烟道。现在再想从前的事,久远得仿佛是前世。
有钱的公子哥玩小倌是常有的事,也有干脆包一个常来往的。可真要正正经经地说喜欢,说要带回家,要当做媳妇娶进门,未免就有些过了。何况是顾家这样的大人家。
顾家老爷又是打又是骂,顾家夫人哭哭啼啼地闹著要上吊,一番折腾下来,顾庭筠终是服了软。那边吹吹打打地新媳妇过了门,这边玉如尘悲伤难抑,撒手人寰。等到顾庭筠赶到时,早已y-in阳相隔,只留下一把断了弦的瑶琴犹沾著泪痕。
“顾庭筠,都说你是不世的才子,再聪明不过了。可怎麽干的尽是些糊涂事呢?”眼里的笑意慢慢地被泪水湮灭了,唇却还是勾著,伸出手想去抚他的脸,伸到了一半却还是放下了,“小尘都不在了,你还做出这副痴情人的样子给谁看?人都没了,你还找这些个影子干什麽?别人给你送个影子,你就什麽都不管不顾了。嗯?呵,别说你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因为小尘,咱姐弟不过是下九流的娼妓,担不起这麽重的名头!”
“对不起……”顾庭筠被她说到痛处,再止不住泪水滑落,“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见他哀恸,玉如烟低叹道:“死了的,还活著的,你对得起谁?”
顾庭筠闻言默然:“我一直在等著这一天,能去见小尘。只是现在这样,小尘是再不会见我了。”
执起酒壶为他满满斟了一杯,女子笑中含泪:“走好。”
判签被掷於地,已是正午时分,天仍是y-in的,暗沈如地上的血色。
陆恒修只觉握著自己的手一紧,转过头去看,宁熙烨正忧心地看著自己,就弯起指去回握他的:“没事。”
“嗯。”宁熙烨点点头,忽然道,“朕绝不立後。”
陆恒修一怔,想要开口说什麽,宁熙烨却把脸转开了,只是交握的手握得更紧,掌心里s-hi乎乎的。
回府时,天色都黑了,路上寥寥几个行人。陆恒修正独自走著,忽然被人迎面撞了一下,正是那个今天没有出现在刑场上的少年。
“完了?”少年依旧是冷淡的表情。
陆恒修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顾庭筠,便点点头。
少年垂下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脸上两行泪痕:“他叫我小尘,他眼里看的从来都不是我。”
说罢便走了,身後还背著那把琴:“为什麽不灭他全族呢?这样,到死我也能陪著他。”
“这孩子我见过,在街上,连我都吓了一跳。太像了……”玉如烟从陆恒修身後走了上来,转脸对他道,“陆大人,让奴家陪您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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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楼今夜不做生意,茜纱的宫灯没有点起,一对白烛兀自幽幽地烧著,连里头大片大片的桃红纱帘都换成了素白色。
说是陪陆恒修喝酒,其实是春风嬷嬷一个人边喝边自言自语:“那时候我也爱在楼上弹琴,天天弹,偏偏那一天换成了小尘。你说巧不巧?”
“我知道他心里有小尘,娶了妻他心里也还只有小尘。可这种事啊,光放在肚子里不说出来,没用。”
“他後来又要给我赎身,说是叫我做他的二夫人。哈哈哈哈……都是这肮脏地方出来的人,小倌不行,娼妓就行了?哈哈哈哈……你说这是什麽道理?谁甘心给人当个影子看?哈哈哈哈……”
外面传来一阵琴声,泠泠作响,听著分外耳熟,却没了幽怨只有扑面的风尘味。
“这叫《相思调》,吃咱这碗饭的都会。小尘那天弹的就是这个,那时候他才刚学,弹得不好。”春风嬷嬷道。
喝到後来,连眼里都露出了醉意,却还执意拉著陆恒修喋喋不休:“陆大人……嬷嬷今天跟你说句真心话……人活这一世啊,说穿了不过就百来年,到了时辰,管你多大的官多少的钱,好人坏人,不就剩下坟头上那把草麽?所以呀……最重要就是活得开心!呃……什麽名啊利啊,那都是虚的!你说说……嗯?你堂堂的丞相活得有我自在?我春风嬷嬷敢拍著胸脯满大街喊我爱金子,你敢麽?他顾庭筠当年要不是顾著面子名声犹犹豫豫的,能到今天这个下场?呵……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