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箫有些累了,拎高着吊剂的手臂一阵酸疼。他瞥见长廊拐角处有座椅若干,靠着一簇巨大而茂盛的绿榕树盆景,枝条伸过来,倒象一个天然的挂钩。黎箫笑了笑,走了过去,将吊剂挂在枝头,坐下来,倒挡在枝叶繁茂背后,显得格外清静。
黎箫坐着坐着,渐渐有些眼皮沉重,靠在长椅上意识模糊地打起盹来。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说话声吵醒,两个女人之间急促而不算友好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你应该自己解决,我再说一遍,不要来这里,明白吗?不要来这里。”
“您不觉得自己很厚此薄彼吗?您这样有失公允,就不怕让后辈寒心?”
“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说抱歉。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也没有兴趣扮演公正慈爱的长辈角色。这件事,我只能这么选择,对不起了。”
黎箫听出来,稍微年长的那个声音不是别人,恰是林玉芬,另外一个声音听起来年纪很轻,不知是谁。
“林姑姑,您不能这样,您也是女人,您该能理解,我受的究竟是什么苦……”
“你不要傻了,问题的症结根本就不在这里,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但是,两害之下取其轻,我只能这么选择,对不起。”
“好一个两害之下取其轻,那我呢?我算什么?我难道就不会受伤不会痛苦不会难过吗?他是人,难道我就不是吗?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你们……”女人骤然间迸出哭声,黎箫吓了一跳,不自觉缩了一下胳膊,牵动了输液管,吊剂直直从枝头滑落,摔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大声。
“谁,是谁?”林玉芬循声喝问,拐到长凳处,正看到黎箫如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林玉芬脸上的狠厉之色是黎箫前所未见的,在他心目中,这个女人如师如母如友,总是一张善解人意的睿智笑容看着自己,他差点忘了,能令江临风尊重信任的长辈,又怎会是泛泛之辈呢?黎箫睁大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睛,有些害怕地看著林玉芬,支支吾吾说:“姑姑,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我睡着了,在这里。”
林玉芬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瞬息间又平复下来,换上如常宠爱温柔的神色,戏谑地点着头说:“哦?才好了点,就敢在外头打盹?要感冒了怎么办?你嫌我事不够多还是怎么着?”她眼风一扫,瞥见黎箫手背上c-ha的吊针已经开始倒流血液,地上一片玻璃狼藉,又生气又心疼,一把上前,扯下他手背上的输液管,揉着宛若白璧的肌肤上那一片青紫,骂道:“箫箫,你还让不让我安生了?好好的在床上打吊针多好,干嘛拿下了?没事找事。”
黎箫松了口气,那个熟悉的林姑姑又回来了。他不自觉撇撇嘴,委屈地说:“但是我很闷啊,你和珂珂都不在。”
林玉芬最心软他这个样子,揉着他的手的力度立即放轻了许多,嘴里还数落着:“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玩一会嘛,护士小姐呢,就让给你这么出来了?”
“我跟她说来接你的。”黎箫邀功一样看着林玉芬。
林玉芬绷不住笑了,说:“好了好了,知道没白疼你。”
“林姑姑。”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黎箫从林玉芬身后伸出头去,赫然发现这个跟林玉芬争执的年轻女人,竟然是那日在家门外见到的方若琳。她今日依旧一身素色衣裙,依旧显得亭亭玉立,绰约动人。她此刻眉眼间尚有泪痕,却更添三分楚楚风姿。黎箫“咦”了一声,说:“方,方小姐。”
方若琳依旧教养良好地点头,勉强笑道:“黎箫,没想到这么见面,真是失礼了。”
“哪里,哪里。”黎箫笨嘴拙舌地回着,有心想要安慰她几句,却不知人家怎么回事,也无从说起,他求助一样看看林玉芬。林玉芬脸色一沉,转身对着方若琳说:“若琳,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也看到了,我还有病人需要照顾。抱歉,帮不了你。”
方若琳眼眶一红,强忍着没落泪,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好吧,我先回去了,黎箫,”她朝黎箫点点头,说:“再见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聊天。”
“哦,那个,再见。”黎箫看着她伤心地离开,忍不住加了一句:“方小姐,你不要太难过,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方若琳身形一顿,回头眼光复杂地看了他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说:“谢谢,我知道了。”
第20章
康复的日子过起来特别的快,转眼又去了两星期,黎箫已经不需要再住院,领了药剂回家即可。他出院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绚烂,照在身上,有直达心底的炙热感。黎箫茫然地站在病床前,看着这间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房间,那从小到大极为熟悉的白色和触鼻的消毒水味,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这样的地方,真的以后都不用常住了吗?自己的身体,真的也可以象别人那样朝气蓬勃地舒展在太阳底下吗?
他咬着唇,愣愣发呆的样子如一尊可爱的小人偶,让一旁的江临风忍不住上前,啄了一下他诱人的嘴唇,问:“想什么呢?宝贝?”
黎箫看看周围,悄悄地说:“象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