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孔汀的苦笑便落在邱灵赋的耳中。
“我根本不慈悲,更别说假慈悲。”
前边孔汀忽然消失,躲入了一座洞道之中。
阿魄想也未想紧随而去,邱灵赋却只觉得不安:“小心。”
一人绝不会在被人盯紧的时候躲入更狭窄无路的地方去,孔汀心中必定有所打算。
阿魄钻入洞中,耳朵静听声响,不敢有丝毫分心,可当他跟随着那声音追去,却忽见前边洞道燃起一道烛光。
心下才觉得奇怪,警惕着走近了,眼前的东西让阿魄一怔,脚步也便停了下来。
邱灵赋更是挣扎着要下去。
阿魄才将他放下,他来到邱小石冰凉的身体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扑向邱小石胸膛:“不追了!我不要解药!阿魄,你帮我将小石带走,我自己走。”
邱灵赋又何尝不知这是孔汀的脱身计,可他只是用手摸着邱小石身上早就冻结的伤口,无法继续聪明地思考任何事,只想着抱紧他。
阿魄攥紧拳头,他听着孔汀的脚步声渐远,脱口便道:“如果没有解药,你娘也会被······”
他又觉得此话太残忍,自己怎么会在此时对邱灵赋说出这种话来。阿魄蹲下来抱着邱灵赋,头埋进他浅色的发中,果然感受那人身体的颤抖。
邱灵赋流着眼泪道:“那就要解药!那就要!你先去找孔汀!我看着小石······”
阿魄闭上眼睛,邱灵赋若要像孩子那般撒泼,他又怎么能真的离开,放他一人与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在一起。
邱灵赋看阿魄不走,又安心起来,呼吸渐渐平缓。他不是真的要他走,他现在就想阿魄陪着自己。
邱灵赋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他此时衣衫褴褛,长发杂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没有伤,就连脸上也是涕泗纵横。想起小石不久前还心疼自己穿着不讲究,可现在他看到自己这番狼狈模样,竟然也不来安慰自己。
他跪在地上毫无风度地放声大哭:“我又想要小石,又想要娘,想要你,还想活下来。现在什么也抓不住······是不是连你也会抓不住?”
阿魄听着他身体里传来的呜咽,却觉得自己无法再听下去。他从身后抱着邱灵赋,手指悄悄在他的胸前长发中一动,擅自让邱灵赋的哭声戛然而止。
邱灵赋身体朝后仰躺,软软地倒在阿魄怀中。
阿魄将他抱起,他看着邱灵赋的脸脏乱又疲惫,像是一天到晚疯闹,终于在黄昏累得睡着的臭小子。
所谓一开始便失去所有的人,才能生xi-ng自由,可自由的人又最容易被重新拴住。
羁绊永远便是这个江湖牵一发动全身的关键,也是人爱恨嗔痴的病根,但只要活着便能继续纠缠下去,只有死亡绝不可逆。
阿魄凝视着那面色平静的邱小石,嘴里喃喃问道:“你死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呢?”
像是浸没在醴陵清晨的阳光中,邱灵赋从未感觉到这么温暖,像是大病初愈,第一眼就能看到帽檐下的那个微笑。
他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便睁开眼睛。
肖十六拿着一块炙烤的rou在邱灵赋鼻子下晃,笑道:“你看,我就说有用,邱小少爷馋醒了!”
话没说完,邱灵赋已经伸手将那滚烫的rou抓在手中,放在嘴中狼吞虎咽。
肖十六一愣,瞧着邱灵赋狼狈的模样,摇着头坐到一旁:“啧啧啧,真可怜。还好我生来什么也没有,噩运再也找不上我。”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划了几圈:“我也怕饿。”
邱灵赋吞了几口,听他这么说,便往四周看去。
中间燃着一团火,又是在石洞之中。这白家的人,似乎永远也离不开这墓一样的石洞。
除了肖十六,角落里还坐着一人。穆融看着身体还是那般虚弱,面色苍白地依着墙角,病恹恹的,对两人冷冰冰地看着。
邱灵赋问道:“阿魄呢?”
肖十六懒洋洋道:“他吃了饭休息半日,便去找解药了。”
邱灵赋却忽然脸色惊慌,他的手发着抖:“叫他回来,他死了怎么办?”
肖十六挑眉道:“谁死了?阿魄?”
他大笑:“阿魄怎么会死?邱小少爷还未睡醒,在说笑。”
邱灵赋压根听不见去,他想着阿魄,只觉得浑身难受,看着手里的rou竟然食不下咽。
肖十六道:“快吃吧。不是说饿了好几日?怎么你和阿魄回来,一个个都吃不下东西。”
邱灵赋低声道:“段惊蛰他什么都知道,阿魄也······”
他还想着这悲哀的可能,心中又是一股针扎一般地刺痛。他想到什么,又问:“小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