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嫦娥对她说:“只要是吃进肚子里了,就是再吐出来,孩儿搁肚子里也多少会吃着点,你啥都不吃,孩儿咋长哩?”
苏晓慧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以后就坚持吃,吃了吐,吐完继续吃。
她真的挺想得开,再难受也不愁眉苦脸,还坚持教柳葳他们英语,她说:“反正也没听说过妊娠反应有吐死人哩,再难受也就是半年呗,熬过去就好了。”
苏晓慧的表现让家里所有人都更喜欢她了。
这几天的晚上,柳侠好像又回到了在望宁上学的时候,柳钰、柳海、自己和猫儿挤在一个大炕上睡觉,你蹬我一脚我踹你一下,说着各自班里发生的新奇事,然后出出某个同学的洋相,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如果不是缺了一个柳凌,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现在,他们的话题不太一样了,柳钰基本上都是在说孙玉芳。
因为看到柳茂的第二次婚姻,柳钰现在对结婚是既渴望又恐惧,他的婚事已经被家里提上了议事日程。
柳钰二十一岁周岁了,按照家里的算法,已经二十三了,村子里和他年龄差不多的有不少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他不是柳川,没有正式的工资,不是商品粮,他耗不起。
柳钰把头抵在柳海的背上,喃喃的说:“小海,幺儿,我以后要是过哩不好,您可别笑话我啊!……我也想谈个跟咱大嫂那样漂亮又贤惠哩媳妇,我也想找个跟咱三嫂那样知书达理哩,她孝顺俺伯跟俺大伯俺娘,我对她也会可好,心疼她,不叫她干重活,她把家收拾哩干干净净哩,我一回到家就觉得可美……
可,谁叫咱穷呢,谁叫咱生到这大山窝儿里呢,出去了才知道为啥外面哩人都不愿意把闺女嫁到咱这边……我不知道孙玉芳是不是真哩会像她说哩那样孝顺,可我不敢挑了……错过了这个,我可能连个愿意嫁到咱这里哩女哩都找不着……我现在可后悔我原来不好好学习……可后悔可后悔……”
柳钰回来的第六天中午,柳川带着柳海的通知书回来了:xx美术学院,中国画系。
在柳钰、柳侠和柳葳兴奋的狂呼乱叫声中,柳海拿着录取通知书看了一会儿,忽然抱住了站在他身边的柳长青。
他已经比柳长青高出小半个头了,所以他是低着头,趴在柳长青的肩膀上,眼泪慢慢的流下来,然后越哭声音越大。
一贯大大咧咧的柳海抱着父亲哭,让柳侠他们一下都住了声,柳莘伸着手喊柳海:“六叔,六叔。”
猫儿拉着柳侠的手,轻轻问:“小叔,六叔是不是不想去京都?他想一直搁咱家,是不是?”
柳侠把猫儿抱起来,蹭蹭他的额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柳长青拍着柳海的背:“小海,好了孩儿,好了,我知道你每天都害怕,其实没事孩儿,你就是考不上大学,去京都几年长长见识也是好事,你就是考不上大学,家里也没一个人会嫌弃你……好了孩儿,咱不怕了!”
柳海去京都读书,让人羡慕,但同时也是个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在柳侠和柳凌都考上大学的情况下,柳海承受的压力只有阅历够深的柳长青能体会。
柳海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不好意思的冲全家人笑笑,眼泪却一直往下掉,他跳进凤戏河里,撩起河水往脸上洒。
秀梅放下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儿,起身往家走,一边走一边笑:“擀面条擀面条,今儿咱还吃捞面条,去年给幺儿擀,今年给小海擀,要是以后年年都擀多好哇!”
苏晓慧拿着柳海的通知书对柳川说:“我要是能教出一个跟小海这样哩学生就中了。”
柳侠高兴的有点忘乎所以,把猫儿放地上,拉着他的小手就滑了几步。
猫儿睁大眼睛呆了几秒,随即抱着他的腿大叫:“小叔,小叔你刚才是咋走路哩呀,可好看,你再走一回呗,再走一回呗。”
柳侠惊觉自己在全家人面前暴露了秘密,有点心虚,装着若无其事的对猫儿说:“你看错了孩儿,看错了,小叔就是往回退了几步,没走好,有点……”
柳海却一下就看出了门道,被大学录取的快乐和轻松让他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但他也怕生活在柳家岭这个闭塞山区的家人不能接受那么新潮的东西,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跳上来拉着猫儿说:“来,看看六叔的录取通知书。”
猫儿虽然疑惑,但小孩子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转移,柳海教他认识信封上的字,他很快就把这一章给忘了。
柳钰也看到了,差点大叫起来,但他看到了柳侠警告的眼神,及时闭上了嘴。
他听说,荣泽最近正在演一部叫《霹雳舞》的电影,里面的人跳舞就跟飘一样,荣泽现在的年轻人对这部电影都疯魔了。
晌午饭后大人都回窑洞睡午觉了,柳蕤身体瓤,柳莘还小,秀梅不让他们在河边睡,也给带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