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面前人颤抖的双肩,“你冷静点!没有人带走他,也没有人再折磨他,他已经死掉了,你亲手开枪打死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没忘啊……可就算是死了,他也是跟我一起死的!就算死了他也绝不会跟我分开!他到哪里去了?他那副样子,我怎么能叫他一个人走丢呢?”
何宵眼中滚出热泪,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魔怔的自己,“你疯了吗?你不是一直想逃吗?十年里你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逃脱吗?现在你成功了!你甩脱他了!他再也不能缠着你了!”
“去你大爷的!你他妈知道个屁!”那人骂完,重重推开他,转而又大喊着同一个姓名朝更加黑暗的前方狂奔而去,“徐朗!徐朗!你别怕!我在这儿!我在这里!你快回来!”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个不顾一切远远跑开的疯子,在漆黑一片中,泪流满面。
蓦然转身,眼前却意外地铺展出一条宽阔的长路,十年的光影划出这条时光逆流的暗道,左右都是那人的影子。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两个人之间,自己才是先动心的那一个,他真的很容易被打动,容易到似乎只要对方愿意不敷衍不厌烦地听他发几句牢骚。
胡思乱想大概只是因为心虚,否则向来大条的他,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疑神疑鬼,落荒而逃。也许是他将对方想象得太过美好,也许是从一开始就对“错误”存在种种顾虑和抗拒,也许是徐朗对自己问题的刻意隐瞒,才让一切越走越偏。
他回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葬送在黑暗之中的一切,转而擦干眼泪沿着面前那条回路拼命追赶过去,就让他朝前去一点,再去一点,一直去到所有伤害还来不及发生的那一天,如果真能重新遇见,我将不再逃避,不再恐惧,不再彷徨,我的爱人,也请你信任我,包容我,并……爱我如初。
睁眼的一刹那,胸口弥留的疼痛不受控制地蔓延到全身,何宵觉得几乎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打颤,他抬起那双茫然的眼睛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男人额角开了个大口子,伤口里溢出的血挂了一脸,正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滴在胸前的衬衫上。
对方面无表情地捉着他的手腕,他攥着男人敞开的衬衫领子,那只被面前人捏住的手还握着一把恨不得要杀人的水果刀,简直是一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干仗的架势。
眼前的男人似乎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十年中,他们动手的次数数不胜数,他记不起这又是哪一次爆发冲突,看看脚下碎了一地的烟灰缸,再看看男人额上的口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干的。
下身无法言说的剧烈疼痛,还有从后面缓缓流出来正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淌滑的不明液体,外加一个□□出镜的自己,何宵在意识到眼前的状况时,重生的喜悦还没顾得上品尝,又立马咬牙切齿真心实意想捅了面前这不要脸的混蛋。
他瞪着男人隐忍不发的冷脸,心中五味杂陈,半晌,终于还是认命地将手里的凶器松了开去,不论是不是一场梦,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开始,难道他还要再同归于尽一回吗?更何况,就算杀了他,这人恐怕连为什么都还不明白。
全凭一股怒气支撑,如今心气一散,叫人往死里干了不知道多少回的人也不再逞强故作凶悍,何宵松了对方叫他捏皱的衣领,两手径直环上面前人的脖子,垮下身子,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男人有些迟疑地搂住他瘦削的腰身,何宵抹花他脸上的血,偏头贴上他冰凉的侧脸,“不闹了,上医院吧。”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乔予就知道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作为徐家的养子,他一向清楚身上的使命,也将自己的位子摆得很正,那就是辅助徐家目下的掌舵人,也就是他亲爱的侄儿——徐朗。
他没有多余的心思,也不会做出僭越的蠢事,这正是他在徐家地位反而要高出许多嫡系子孙的原因。依照徐朗的状况,知道内情的人都认为老爷子太过冒险,可他却清楚极了,徐老爷子最大的魄力便是让有用的东西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所以那人尽管掌握着最大的权力,却永远无法真正接手徐家,无论如何,徐家不会交给一个病人,或许徐朗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这些年他就像个机器一样,兢兢业业为徐家开疆扩土,听话至极地发挥出他的全部价值。
乔予这个小叔其实当得辛苦极了,除了在集团内部的工作之外,跟徐朗的心理医生做定期的汇报与沟通也是他的分内之职,不得不说,跟这样一个自闭偏执,阴郁沉闷还时不时狂躁一下的家伙一起共事,真是既困难又劳神。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比他只小两岁的孩子时,他几乎叫这死小孩儿阴森森的鬼脸吓尿。
徐朗没有去过学校,也没有朋友,除了工作几乎无事可做,每当乔予看着那人下班后回到住所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一言不发枯坐到睡觉时间,他就会既惆怅又庆幸地松上一口气,至少他终于可以真正下班了。
至于这人的问题,心理医生都解决不了,他一个便宜叔叔那就更加无能为力,但直到有一天那个奇怪的电话打进来……
若无必要,徐朗不会跟任何人联络,徐家也禁止任何外界的事物来影响他,当然也没人会联系这家伙,就算逼不得已非要联系,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