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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道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黝黑的肥胖的脸,尽管那张脸上的表情很恭顺温柔, 眼里也带着爱意。但是心里忽然涌起来的厌恶令他不想再看到这张脸。
他烦眼前这个女人, 烦她日复一日的叮嘱、煮饭、唠叨和神神叨叨的对神的恭敬, 无知愚蠢。
仿佛人生里只剩下家庭和祭神,当完成这两项之后就只剩下和同村一样无知的妇人在背后的长舌毒言。
然而实际上所有的厌恶都只是为了掩饰住对她那张脸的厌恶, 那张黝黑的、粗糙的、肥胖的、丑陋的脸。
他想,为什么这张脸这么丑?为什么这么丑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是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倘若她不是这样丑的不堪入目,倘若她很美……哪怕仅是她的十分之一美,那么即使她懒惰、无聊、自私都无所谓, 他都会爱她宠她。
可惜她是这样丑陋,但这样丑陋的女人却是他的妻子。
张思道一边不屑于共情的那个男人的想法,一边又被影响到以至于对眼前这个良善的女人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一语不发的推开女人,出门了。
他想去一个地方,一想到可以去那个地方,可以看到那个人,他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那样轻盈的喜悦,就像是雪花轻飘飘落下时、风一刮又向上飘起,这样起起落落,心情起伏,犹如少年。
路上,他遇到村里的女人。她们正从祭台那边祈祷回来,遇到他跟他亲切的打招呼。
她们跟他的妻子一样,拥有丑陋的面孔,黝黑而粗糙的皮肤,臃肿的身材,无知愚昧自私。
他心里极端恶劣的诋毁着他们,但面上挂着憨厚的笑跟他们打招呼。
等背过身之后,憨厚的笑消失,匆匆的离开。
即使跑得远了却还是能够听到那群女人的议论声:“他一定是跑去看那个女人。哎,他本来是个好男人,憨厚忠诚。他以前很爱阿妲。”
阿妲是他妻子的名字。
“那是以前,自从那个女人离开那栋房子,引诱了村里的男人。他们都变了,他们被诱惑了,他们总是跑去看她。”
“看吧,她总装的那样无辜。她一定是魔鬼,是鬼女。引诱着村里所有的人。”
“鬼女,她本来就是鬼女。她不该被放出来了,我早就知道她会带来灾难。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他本该嗤之以鼻的,但那句话不知为何牢牢的印在心底最深处。此时未在意,等到受不住诱惑的时候就拿出来,成为最佳脱罪理由。
他跑到村子最偏远的西面,那儿只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很简陋,外面是半人高的矮墙,里面是院子。院子里晒着他们猎来的动物和从山脚下采买来的蔬菜。
雪山山顶是终年不化的雪,不会有植物也无法种植蔬菜。
他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有许多人在那栋房子外面走来走去,翘首以盼,希望房子那扇紧闭的门能够打开。
他厌恶那些男人,他们带着可耻的恶心的目的。他厌恶他们也厌恶自己,因为他跟他们是一样的心情。
他在房子门口等,有时候坐着,有时候起来走走。但一直没能等到那扇门打开,一直到中午。
一批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他。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巧灵动,像兔子在雪地上轻轻的跳动。像山脚下的蝴蝶飞过紫色的野花。
张思道感觉到男人的紧张,心脏紧张得直跳,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心脏里蹦跳出来。
柔软轻灵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你在等谁?”
张思道感到好奇,那声音很好听。他生在南方,那地方的人普遍有柔软好听的嗓音,所以能让他觉得好听的嗓音必定是非常好听的。
所以他很好奇身后的女人长什么样子,然后他感到男人转身了。
他的视线随着男人而看向令男人心动的女人,当看到的时候,一瞬惊艳。
非常美丽的女人。
白色简单的藏服、披散开的柔软黑亮的头发,白皙细腻的皮肤和漂亮的五官,犹如雪地生长的雪莲,雪莲化成的美丽精灵。
纯真、美丽、仙灵,即使放到外界也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丽女人,更何况是在根本没有美丽女人的极乐村,更加是仙女一样的人物。
怪不得会吸引那么多男人过来观看,就连一直憨厚爱妻的男人都变得对丑陋的妻子感到厌恶。疯狂的爱上眼前这个美丽犹如雪莲花的女人。
张思道非常确定男人疯狂的爱慕着眼前这个女人,因为他感受到了那股疯狂的爱意。他想要拥抱亲吻这个女人,但是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