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森先生对于亡妻似乎一点儿怀念之情都没有,对安斯艾尔的态度都不如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不过他也不太受宠就是了,能如此趾高气昂地待在这里,凭的完全是母亲稳固的女主人地位和卡尔对他近乎偏执的依赖。
应珣刚刚迈进餐厅就被扑了个满怀,卡尔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把头放在他胸前磨蹭。孩子是最恶劣也最单纯的,对于他喜欢的人,他就像是可爱的小兔子般无害,少年软软糯糯的嗓音响在耳畔:“应……”
“叫我哥哥。”
当卡尔在母亲肚子里吸收营养的时候,他的父亲还缠绵病榻不得解脱,这孩子完全就是顶活生生的绿帽子,加上母亲干的事放到现代那就叫一个小三带球上位记,该是人人鄙夷唾弃的剧本,应珣对于这个弟弟是没什么大好感的,不过他也不讨厌,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白开水一样的感觉,淡淡的没什么味道。
应珣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向长餐桌那端的女人颔首:“母亲。”
“早安,亲爱的应。”
到底是乡下出身的女人,即便衣着华丽妆容精致,也少了几分贵族世家熏陶出的优雅气质。不过她是个十足的大美人,艳丽的容貌能抵消所有的不足,此刻她轻轻搁下了餐具,矜持地向他露出一个浅笑来,应珣便觉得自己是真的挺喜欢她了。
“早安,您真是越来越美丽了。”
这句话绝对是由衷的赞美,女人却不由窒了窒。
为了进入上流社会,她不择手段攀上了富有的赫德森先生,虽然赢得了优渥的生活,但对于这个孩子和自己病逝的贫穷丈夫,她终究是心中有愧的。她也想过用母爱来补偿,然而每当她对上那双温柔而疏离的琥珀色眸子,那种全都看透的淡漠目光就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完全理解,却绝不原谅。
女人苦涩地笑了笑,温柔地招呼他坐下。
早餐是经典的红茶和蜂蜜吐司,面包煎得两面焦黄,外皮酥脆而内里柔软,还充满了牛奶的乳香,美味的食物和美好的爱情都是能让人感觉十分幸福的东西,应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低声唤安斯艾尔为他倒一杯红茶。
赫德森先生经营海上贸易,在家里基本见不到影子,剩下的三人中应珣懒得开口,女人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交谈,而卡尔为了能给亲爱的应留个好印象,吃相斯文极了,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餐厅里充满了死寂的沉默,唯余银质刀叉与瓷盘碰撞的轻响,半晌女人轻轻开口,是小心翼翼的商量语气:“应,卡尔已经到了该接触乐器的年龄了,你可以教教他吗?”
“我不觉得自己可以胜过专业的老师。”
“卡尔的性格你知道的,他喜欢你,也只听你的话。”
孩子说话老不听,多半是欠揍了。
应珣搁下了餐具,神色冷淡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卡尔,是这样吗。”
处处得人忍让娇宠的男孩子,一旦遇见某个不太当把他回事儿的高岭之花,而那个人的相貌举止恰好也合他心意,这个人就很容易成为他心中的白月光,与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的爱情不同,这是遥不可及的憧憬,永远不会变成黏在衣服上的饭粒子。
他会想尽办法得到那个人的认同,因为那个人是特别的。
应珣对卡尔来说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他俊美优雅,冷淡温柔,读过他这辈子都读不完的书,美好得如同天使,而他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又让他倍受煎熬,像是被恶魔惩罚的罪人,不过天使恶魔又能怎么样呢,总之应是特别的。他喜欢亲近他,喜欢闻他身上清冽的泉水气息,看着对方冷漠而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心里总会涌起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他爱死了这种感觉。
卡尔睁大了眼睛,显得诚恳而真挚:“嗯,应来教我的话就没问题。”
应珣挑起了眉,他刚想四两拨千斤地拒绝,却忽然瞥见青年为他倒茶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安斯艾尔拥有令女人都嫉妒的美貌,五官精致,肤色清透如冰雪,阳光洒在他的手上,那弧度优美的指尖似乎马上就要化作水汽消散了。
哎呀,他在紧张呢。
年少相恋的时候,安斯艾尔便对他弹钢琴这件事有着近乎疯魔的执念,他喜欢他坐在明净的落地窗前,为他奏出清雅优美的旋律,而他则会从身后抱住他,闭目轻轻吻着他脖颈裸.露的肌肤。
那段回不去的纯洁时光呦。
应珣点点头,声音平静无波:“好,毕竟我的钢琴还算过得去。”
茶壶啪嗒一声跌落到地上,瓷器碎裂的声响将沉默割得支离破碎,鲜艳的茶汤崩溅的四处都是,像是一大滩凄绝悲哀的心头血,安斯艾尔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声音微颤:“抱歉。”
他自虐般地碰上那些锋利的断口,血液顺着指尖淌下,滴滴答答,白的手,红的血,对比鲜明,鲜明得近乎决绝,决绝中又生了几分绝望的意味。他一边将碎片收拢起来,一边茫然地想,为什么他不去死呢,他狡黠美丽的爱人早就不在了,被他亲手扼断了喉咙,那时他清澈的眼里满是泪水,低低哀求他放过他,而他又做了什么?
应珣看着颓然跪在地上的青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