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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姑射山地界天雨凄迷,满眼丹峦碧流,都被水雾浸润成深色,幽邃奇崛,不可捉摸。
两名道者行至山脚,正为入山之路而争执不休。
“……二师兄你大错特错,今日乃天禽日,欲入名山就该像我这样,施符书,出天藏、入地户……”
“非也非也,如今白日陆沉、日月无光,天心不见,你还用寻常的登涉之法怎么可能进得山去?唉,就不该相信你那不着调的遁甲之术,走得我腿酸。还是应该听我的:左手取青龙上草,历明堂入太阴中,如此这般……”
“不对不对……”
争了大半个时辰,简直寸步难行。
未几,条风清淑,如匹如练,漫拂过浓翠成幄的针叶林梢,远近山树,涛声惊壑。二人有感,举目回视,只见云深不知之处,一道柳色,流乱舞空,漆黑暗夜为之一耀。随即绿光照出的大片云岚层层如羽,随着风势,推波助澜地飞下眼前,状若天阶,引渡着一人,脚踏一片柳叶,乘风步梯而下。护身罡气隔开了雨幕,鹤氅不染,整个人如同披上一层光圈。容色清庄,甚至觉得难于亲近,习惯性深锁的眉间,朱痕尤深。
“啊、大师兄……”
两人缩颈闷头而立,只等挨骂。
自佛门丧乱,独道门崛立,而派系争鸣之中,柳云涧一支因积极奔走、回护民众渐趋成为正道砥柱。既然受万民仰慕,自然便要以身卫道,面对长夜不开,妖邪祸乱,理所应当要身先士卒、领袖群伦。以至于中原武林要与四奇观商谈借地气、救苍生,兼之放眼天下,只有三柳上过姑射山,身为一派之主的柳峰翠义不容辞被众人推了出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前途成败未知、吉凶难测,他本欲独行,还特意隐瞒了行期。
然则见此情景,也只能羽扇轻摇,绕过擅自跑来迷路的二人,双手结印,口中念道:“天帝有敕,司命先行。谨按黄帝风后遁甲式,专请玉女、六戊,画地敷局!”
音甫落,大地震动,从柳峰翠脚下向八方各自涌去一股波动,继而震宫转艮,艮宫转乾,乾宫转兑……依次演化。待到风平浪静,山未减其深,树未褪其幽,只是此前一度迷失了的方向感又再度恢复了清明。柳峰翠一步当先,往山中行去,“连最基本的‘真人闭六戊法’都解不开,罚你二人回去将《遁甲经》抄习百遍。”
“……师兄~~~~”
三人禹步而行,脚程尤速,不多时便已入山,结果齐齐愣住。
孤山绝嶂,万仞仰止,本应翩绵无尽的黑云硬生生为其斩破,好似天都缺了一大块。尽管是雨天,并不能见到日光,但在渐次转为淡色的云边,还是能辨出缥缈的光帘。略泛青色的湿云委于风雨,漫山如洗。自下而上看去,参差人烟,霭霭若梦,偶有欸乃一声,遐迩传闻。
净瓶飞柳惊叹:“原来坊间流传的‘日月光照之地’真的就是此处!”
孤生蔓亦附和道:“想不到重登此山,景致未改,却已是如此虚幻不真。可惜一般百姓不懂破阵之道,根本无从入内。不过,即便烟都大开方便之门,小小一座山头,又能庇护几人?”
柳峰翠想了想,还是说:“知柳、飞柳,你们就在此等候,我单独去见大宗师即可。”
净瓶飞柳自然不肯:“这怎么行?我们三人向来同进同退,何况此地龙潭虎穴,烟云障目,那个什么大宗师又不是善类,我听四能童子的口气,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师兄你宅心仁厚,最容易被坑蒙拐骗,让你一个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被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一番吵闹,柳峰翠头都痛了:“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知柳,你看好他。”
孤生蔓心想,烟都虽然来路不明,但似乎格外注重自己避世绝俗的形象,当不至于在自己地界上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点点头道:“师兄自己小心,要是发觉有什么不对,只管传讯示警,我和师弟即刻便会赶到。”
飞柳尤要阻止,却被孤生蔓“好啦好啦”地拦腰困住。
一路上行,奇峰如灵。柳峰翠沿着记忆中的路攀登,一面思忖着要说的话。对素无往来的大宗师其人,鷇音子不置可否,无梦生面色怫然,四能童子照旧只会念儿歌。最后想起来的,是那位烟都主事,每次提及恩师行状,脸上会化开极明媚的神色。
脑中杂乱无章,不期然,要找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一侧有怪石嶙峋,一侧则是澄江万里。那人执伞伫立,极目天舒。淡青的背影,并天水一色,清风落袖,岚气袭人。雨丝愁凝,缀着伞骨滚落的大颗水滴浸透了衣裾,以致竹纹失翠,斑斑似血。天荒地老,石冷苔青,茕茕而立,萧萧如寒。
柳峰翠到这一刻只觉得,烟都大宗师,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