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冰蛾从剑刺下一个翻滚脱出,却不急起身,手掌在地上一拍,便是鹞子翻身凌空而起,手中弯刀也顺势而出,与剑刺相撞迸溅火花,随即又是三声连响,她连翻三转连出三刀,来人也连出三招连接三刀,终于在一个“力劈华山”下两厢僵持。
赵冰蛾加力于刀,压得来人右腿错后重重踏地,如此近的距离,她终于能确定——这个人,正是玄素。
她瞳孔紧缩,死死盯着玄素,玄素却眼神空洞,仿佛目光里根本就没有她。
下一刻,玄素的左手屈指成爪自下而上抓向赵冰蛾咽喉,出手迅猛,如鹰隼捕兔,饶是赵冰蛾退得飞快,也被这一手在脖颈上抓出三刀血痕。
她甫一落定,身后属下便合身而上。“魔蝎”身为“五毒卫”里唯一能与“蝮蛇”相提并论的存在,其中自然无庸手,眼见赵冰蛾退出战圈,他们便在片刻间分工完毕,一半守护于赵冰蛾左右,一半分于四面八方,长短错落,攻守相辅,先后向玄素攻去!
赵冰蛾这次没有阻拦,她紧紧盯着战局,心里沉了下去——玄素的外表不见异常,行动武功也丝毫不迟滞,唯独神情木然,招式戾气十足更增杀气,较之先前简直天壤之别。
以寡敌众,他仿佛不知退也不觉痛,剑挑、飞踢、出爪、掌击……一身武艺都施展开来,招招式式都在逼命,一剑贯穿一人咽喉之后血溅面目,叫脸上旧伤更添狰狞,玄素却恍若未觉,反手搓掌成刀与短枪相接,竟然将木质枪身生生截断,去势未绝变掌为爪扣住那人手臂,用力一折,便是清脆刺耳的骨断之响!
“《千劫功》……修罗手……”
赵冰蛾的一张脸,就像冬雪落于河面,飞快地将流淌的情绪全部冰封,转眼间只剩下死寂般的冷硬。
眼睛一眯,赵冰蛾突然抬头看向玄素所来的方向,声音聚成一线,入耳生疼:“赫连御,滚出来!”
这一声灌注内力,就像刀子猝然刺进脑袋里,听见的人都觉魔音穿耳,就连玄素也是一滞。赵冰蛾眼见前方树后有一角衣袂掠过,冷哼一声,一蹬地面飞身而去。人未站定,刀已出锋,就像一弯月牙割裂穹空,碗口粗的一棵树竟然被她一刀横断,却没看到那树后之人。
耳后风声呼啸,赵冰蛾眼色一厉,弯刀去势突转直斩身后,却没想到眼中映入染血青衫。玄素不知何时拼着受创杀出重围,此时已到了她身后,剑刺当胸逼来,赵冰蛾的弯刀也即将切上他的咽喉!
无为剑何等锋芒,挽月刀何等凌厉,这一下刀剑逼命,眼看就要成两败俱伤之局。生死一线之际,赵冰蛾仓促撤招,也使得胸前空门大露,剑尖登时刺入!
剑尖入肉半寸就再不得进,赵冰蛾左手死死抓住剑刺,被锥形利刃割开手掌皮肉,热血汇入暗槽,总算在一剑穿心之前稳稳把持住了无为剑。
这一口气尚未松出嗓子眼,赵冰蛾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轻笑,从背后传来。
她与玄素这生死交手兔起鹘落,那棵被斩断的树还在徐徐倾倒,此时有人一掌击于其上,树干重重砸上赵冰蛾的后背。
树干本沉重,这一掌更有雷霆之力,在赵冰蛾避无可避时砸上她的背脊,纵然她反手一刀架住树干,没被当场砸断脊梁,顺之传来的大力依然让她身躯向前一扑,原本被把持住的剑锋脱开桎梏,势如破竹地刺进血肉之躯!
赫连御满意地看着染血剑尖刺破赵冰蛾背后的湛蓝衣衫透出来,就像碧水中开出一朵红艳艳的莲,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了。
他看得顺眼,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左手五指收拢又舒展,玩弄生死于股掌之间。
第158章 番外·旧年深雪(三)
彼时年少未明苦楚,旧年深雪不见红尘。
慕清商下山的那一天,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骤然离家,门派里上至长老下到弟子都放心不下,荆斐扯着他的衣袖嚷嚷着要一起走,纪清晏更是把自己那点行走江湖的经验掰烂揉碎来来回回唠叨了五六遍,比市井间说媒的婆子还要碎嘴。
慕清商被他们念叨得头疼欲裂,差点就张嘴说“我不走了”,结果背上那把冰冷沉重的剑压住脊梁,叫他到底说不出这知难而退的第一句话。
自始至终,肃青道长都没再多言半句,他拢着一件厚实的披风,露在外面的形容都已现枯槁之色,像棵冰天雪地里的老松树落满白霜,枝桠都被压断大半,还剩下一根树干傲然而立,支撑起这一亩三分地的天。
慕清商松开了荆斐的手,接过了纪清晏紧握的包袱,对着师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他下山之后去了不少地方,从东陵到南地,见过春花看了夏荷,正准备绕道北上,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中都洞冥谷百鬼门少主沈留,在幼时于迷踪岭内曾与慕清商有过短暂相处。当时他们俱是孩童,一个人小鬼大,一个沉默寡言,本来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人,却因为机缘巧合有了匪浅交情。
那年慕清商七岁,被软禁迷踪岭内不见外界,八岁的沈留却已经仗着父亲沈乐是百鬼门长老,浪得连天上都是脚印,听说百鬼门要跟迷踪岭赫连家做笔生意,就死缠烂打要来长长见识。
沈乐虽带上了他,做正事的时候却是不可能还留个小尾巴,故而沈留被赶出静室后几乎把嘴巴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