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坦的日子没过几天。竞争对手搞断了谢霖的资金链。他一声不吭地把上大学时父亲送的那辆新车卖了,从此加入了自行车党。他的小男友没了车子坐,脸色整天都差得很。谢霖的脸色比他更差。小男生很快收拾东西,和谢霖说了拜拜。走前狠骂了一通,说他脾气烂人品差,没钱硬充富二代,床上从来只顾自己爽快,简直是屌丝的范本。
谢霖不觉得怎么伤心,甚至也谈不上生气。这很奇怪,他从前分明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阅历在不知不觉中帮他收敛了脾气。但更多的原因,或许是他一开始就预见了结局。这世上有很多真情,但更多是假意。生意场不必说,情场其实也是如此。他在宿舍楼顶喝酒,想起柳南蕉注视赵一铭的眼神。温柔又纯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丝毫改变。
他是真的羡慕,也是真的嫉妒。
谢父对儿子荒唐的私生活有所耳闻。生气归生气,但总觉得这是谢霖最后的那点不定性。这些年下来,每一次的惹事生非之后,谢霖都在蜕变。他在飞快地长成一个有能力也懂进退的男人,就像父亲期待的那样。小的瑕疵似乎没有影响大的方向,他终究还是越来越优秀了。这换来了短暂的宽容。
出身是基石,也是束缚。伴随着他的成年,婚姻的问题被提上了日程。谢父没有明说,但交际场上越来越多的同龄女孩无不在暗示着一切。背景,财富,能力,性情,容貌……谢霖听着长辈们或直白或委婉地谈论着这些,仿佛这些年轻的继承人们不是人,而是有血有肉的工具。老头子们要把这些家族的希望排列组合,争取获得最优解。
谢霖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他似乎对婚姻有种天然的排斥。这种态度与圈内另外一些二代们不谋而合。谢霖因此意外地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圈子。接触得更多也就看到得更多,结婚仿佛真的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那一天晚些到来。
有意无意的,他交往的对象再次换成了女性。有时候他自己也有些困惑,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可仔细想一想,又似乎都是不怎么喜欢的。因为说到底也就是那档子事,做完了之后,哪怕多躺片刻都是浪费时间。他心里空,老是有种荒诞感挥之不去。
有人笑他是没玩儿过好的。谢霖冷哼。他见过一回所谓的“好的”:一屋子男男女女,全他妈没穿衣服。他恶心得掉头就走,从此对某些欢场敬谢不敏。
他的取向在小圈子里算是公开的秘密。相熟的几个人看他没有鄙夷,反倒是惊奇多些。说他男女通吃,听着就牛逼。谢霖自己不那么觉得,他感到没劲透了。感情上得不到满足,他的精力慢慢就全部转到了事业上。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
学业几乎完全被放下了。好在谢父有先见之明,捐了个校董做,老师们倒也并不为难谢霖。何苦为难呢,他压根儿就和周围的学生不是一路人。但考试还是要考的,每到期末,他都会回学校忙上一段时间。也有心无心地,总会在茫茫人海里看到柳南蕉的影子。
柳南蕉和赵一铭告白那个事,谢霖是从流言里猜到的。很微弱的流言,说是海科院的一个学霸连着三个晚上在院办顶楼边喝酒边溜达,把辅导员烦得够呛。谢霖那个晚上鬼使神差地找了过去,不出所料看到了柳南蕉的身影。
那是十二月底,柳南蕉穿着一件很薄的运动服,像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来来回回地走。他的脸被冷风吹得发红,不停地吸鼻涕。裸露的手指里攥着半瓶啤酒,看上去可笑又可怜。
谢霖看着他靠近围墙,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以还没等他跑过去,柳南蕉又从围墙边上走了回来,开始绕着通风口打转。
暴怒是谢霖的第一反应。他看不了柳南蕉这么糟蹋自己。他冲上去拽住他,一把夺下酒瓶摔在地上。柳南蕉没想到会有人来,一时懵住了。谢霖像捉小鸡那样把他轻易提起来,抱着往楼下拖。怀中的人很快挣扎起来。谢霖挨了两肘,不得不火气冲天地放开他,把人抵在消防通道里。
柳南蕉声音有些含混:怎么是你,你又要干什么?
谢霖没说话,把自己的羊绒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少瞎折腾自己。我告诉你,就是你今天从顶楼跳下去,赵一铭照样还是喜欢女的。
我没要跳楼。柳南蕉的鼻涕落在谢霖的衣服上。我在想事情。
你想个屁。谢霖焦躁地把他拖起来。柳南蕉挣不过,只能被一路拖着走。谢霖把他送回了宿舍,看着他被室友围起来,然后默默转身走了。外套给了柳南蕉,他从宿舍出来,打了好几个喷嚏。来接他的朋友把车停在了宿舍不远处,谢霖匆匆跑上去,一上车就伸手把暖气开到最大。
众人纷纷表示震惊,开车的罗冀鹏打量着谢霖:呦,什么情况啊谢爷,遭劫道的了?宋文远在后排哈哈笑:谁劫他啊,他不劫别人就不错了。倒是齐凯看出了一点眉目,笑道:追姑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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