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修武对此刻这乱七八糟的状况很有些无奈,却并不反感,在心底里,他喜欢这种捣乱。这么干不正常,可是不正常的那么精彩,微妙的介于违例与奇谋之间,让人爱恨难言。
曹修武耐着性子听完红方指挥组与空降师的强烈不满,沉吟道:“让小伙子们跳吧,帐先记着,然后演习照旧。”
空降政委松了口气,满意地离开了。
陆臻忍不住还是看了曹修武一眼,没想到人家正等着他,不等他开口就先问了:“你觉得这样不好?”
“当然您有您的考虑。”陆臻道。
“按常理,空降时会折损一半的兵力,可是当空降的兄弟们跳下去之后,你觉得应该把哪一半人抽出来,告诉他们已经死了?”曹修武的神色温和而沉稳。
呃……陆臻一愣。
“你也跳过伞,你也知道真要打起来,在空中活了死了,基本就跟中彩票差不多,就像现在这事儿,‘伊尔’那一肚子兵就是个陪葬,跟他们自己的技战术水平没关系。我们说演习要向实战看齐,但也不能拘死理,人既然来了,就得多练练,把一个营调过来,只练半个营的兵,太浪费了。现在也是,运输机怎么样破空防,这些可以在小演习中再磨练,协调这么多的部队集合到一起不容易,这样的机会不多,这么大的成本花下去了,要尽可能的用到足,明白吗?”
“明白了!”陆臻盯着曹修武的眼睛,诚恳地点头,他知道曹修武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教训他,也不是为了要说服他。这是可贵的经验:某种演习与演戏,演习与实战之间的微妙平衡,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好的演习要高于实战。
陆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曹修武要这样专门教导他,但是他提醒自己要记住这句话,那的确是他不曾想到过的。
接下来的演习没有太多惊喜,然而没有意外的演习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演习了,上上下下都很满意。夏明朗参与制造的烟火成为这盘演习大菜中唯一的调料,然而就是这一点呛口的辛辣,调和出更为惊艳丰美的滋味。
三天两夜的演习环环相扣,基层作战人员可以找机会休息,身为总导演的曹修武不能,而因为他的坚守,所有本着观摩学习的目的站在导演部的人都坚持了下来。陆臻看到曹将军在宣布演习胜利完成之后疲倦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精光四射的眼睛黯淡下来,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白,眼眶下熬出一抹青黑的影子。他慢慢地坐回去,嘴角的肌肉松驰下来,带某种温暖欢喜却又脆弱的味道……微笑着。
陆臻蓦然感觉有些心疼,很想为他做点什么。不可否认的,他总是会对出色的男人有更多的关心与爱护,当然……在这么群情激昂热血沸腾的时刻,陆臻挠了挠脑袋,为自己这么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臻是惯于疲劳的人,他在麒麟经历过极为严酷的训练来对抗一切ròu_tǐ上的折磨,所以他目前感觉一切正常,除去思维略微有些迟钝之外,完全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可是对于这屋子里的其他人来说,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的彻底疲惫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是身体疲软,困倦渴睡那么简单的,人到了那种时候,脑子里基本上跟开全堂水陆道场已经没什么分别了,叮叮咣咣无数的声音与光怪陆离的画图蹦来蹦去,身体发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然而精神亢奋。
导演部的小伙子们正开心的靠在一起击掌示意,一个个两眼通红、脸色惨白,像一群兴奋的兔子。军衔更高一些的老家伙们则彼此拍着肩膀,小声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