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白已经不太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事实上,从出生到现在,从一开始懵懂无知地吸收田地戾气为己修炼,到后来,为了这一方天下的和平安宁,不得不一次次的冒险吞噬,一次次的被九天玄雷锤炼,没有人知道,每次渡劫过后,苏念白都会有一段时间记忆处于一片空白,需要很久才会恢复,时间久了,一些陈年往事也遗忘的差不多了,到后来,除了几个昔年好友之外,他已经很少再去结交别的什么朋友了,因为结交了,下一次也可能会遗忘。
苏念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在这一次次的雷劫中活下来,那样的拆骨裂心之痛,一次次的让他恨不得就这样死去。可是,他不能!
他并没有姚亦昕想象的那般无私伟大,这条路他本不想走,可是,他的父亲和爹爹,他所有在乎的人,都生活在这一方天地中,如今他有幸得到了这样的天赋技能,可以以一己之力吞噬消散天地戾气,每次雷劫来临之际,苏念白都会想,如果牺牲自己就能为在乎的人赢得如今的安稳生活,那么,他九死不悔!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姚亦昕,可是,他这一生,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解释,他以为姚亦昕在自己和苏家的羽翼之下会过得很好,可是,姚亦昕不快乐。
等到他放手让姚亦昕离开,看到他自由自在地在姚家村这么个小地方过上了那般逍遥自在的生活,苏念白心里有开心、也有遗憾,更多的是对自己当初那个决定的庆幸。
这样就好,作为他羽翼之下的子民,比作为国师夫郎可要幸福得多了。苏念白甚至已经给父亲和爹爹留下了一封遗书,交给了最亲信的人妥善保管,一旦他不幸没有扛过雷劫,就请父亲和爹爹认姚亦昕为义子,有苏家护着,姚亦昕这一生都会安稳无忧。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命定的劫数,竟然阴差阳错地被化解了,他再一次的活下来了!而且,因为发现了妖神故居的所在,有了姚亦昕这把钥匙,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需要再经历雷劫时那拆骨裂心之痛了。
九尾狐族世代以吸取月华为修炼的法门,只有极为罕见的玄狐,才会以戾气入道,苏念白翻阅过许多上古遗存下来的古籍,没有一本古籍提到过玄狐飞升的,这些被同类视为异类的玄狐,要么扛不住雷劫,要么干脆修炼失败,成为永远无法化形的普通狐狸,有的干脆直接化魔,被昔日的同伴们追杀剿灭。
苏念白看着挂在夜幕上的那一轮明月,今晚是月圆之夜,青丘故地,不知道有多少狐妖望月修炼,希冀着早日化形来到凡间。可是,只有他们这些在凡间生活过的狐狸才知道,凡人们的生活,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美好的,也有残酷的生存之战,也有生老病死之苦,甚至寿命也比妖族短暂太多。
可是,还是有数不清的妖,拼尽全力也想幻化为人,想来体验一番人间的悲欢离合。
何必呢?
入世数百年,苏念白一直对此嗤之以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枯守青丘,凡世的爱恨纠葛,于他而言,不过是可笑至极的愚昧罢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将自己跌落尘埃,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抓紧的地步……可是,如果这个人是那只小刺猬的话,苏念白想象了一下姚亦昕抱着他们的幼崽,在家里等着他回去的样子,突然觉得心口一热。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凡人的愚蠢和坚持,有时候,支撑他们微弱如萤光的那一丝希望的,也许并非是什么功勋荣耀,而是,为了他们所爱之人,他们才会变得勇敢而无所畏惧,就像那些驻守边关苦寒之地的将士们一样。
不是他们不惜命,而是,他们无法后退!
当身后就是他们的亲人和家园的时候,他们愿意以命相搏,用血肉之躯,为关内的百姓,他们的亲人,筑起一道人墙……
“睡不着?”屋檐上,突然出现一只九尾银狐,灵巧地顺着屋檐缓步踱过来,停在苏念白对面,瞬间幻化为人,夺过放在屋檐瓦片夹缝中的酒壶,大大地灌了一口,他们狐狸就应该在月圆之夜勤奋修炼嘛~
苏梦泉才不承认自己是吃醋呢,看到自家夫郎抱着那只狡猾的山精睡觉神马的,简直可恶!幼崽也不行!
“被赶出来了?”苏念白斜了一眼苏梦泉,父子俩几乎一模一样的狭长眼眸中盛满了月光。
“才,才没有!我们狐狸就应该在月圆之夜出来修炼!”苏梦泉振振有词地狡辩道。
“记得小时候,我曾问你为什么玄狐不用在月圆之夜出来修炼,那时,你告诉我,因为玄狐是黑毛的,黑毛狐狸天黑了就应该乖乖睡觉……”苏念白看着自家父亲,这只老狐狸,还是数百年如一日的喜欢胡说八道骗人。
“那你还不赶紧滚回去睡觉?”苏梦泉恼羞成怒地推了儿子一把,月光下,白光闪过,一黑一银两只毛团子狐狸滚做一团。
半晌,父子相残的一幕落幕,苏念白懒懒地躺在屋檐上,身后毛绒绒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仰面看着夜空,轻轻笑道:“父亲,谢谢你,没有因为我是玄狐嫌弃我。”没有因为玄狐不能望月修炼而嫌弃我,那样善意的欺骗,让年幼时候的他,没有因为自己和别的狐狸不一样而悲伤沮丧。
“谢,谢什么谢,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