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已半盯在婉儿身上,随意看了韦欢一眼,笑道:“去罢,这一阵要劳你。”
韦欢慢慢退出来,又去丽春台看一次,太平却已认真睡过去,返得飞香殿,将诸事一一处置毕,临入夜才见佛奴回来:“綦连耀事已交来俊臣推勘了,河间王不高兴,来俊臣入宫面圣,退出时被他守住,迎头骂了几句‘贼奴’,说他一个小小合宫尉,不合推勘大臣,来俊臣亦不大高兴,说‘某既曾推勘宰相,区区刺史,又岂在话下?’,魏王劝了几句,来俊臣反而道:‘莫说宰相,便是亲王,某手下也死过几个了!’——就在丽景门外,许多人亲眼看见的。王方庆王公笑说‘一个合宫尉都敢威胁亲王,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魏王气得脸都白了,还是崔公和梁王好坏劝住。魏王早上兴头头地去麟台,借着图书馆的事把所有人都叫去训了一遍,还摆着兄长的架子命周王‘多看多学’,周王笑说‘弟是顽石一片,不求腾达,只求清闲,这样劳心的事,还是交给阿兄罢’,在麟台留了不到一刻,连话都不说就走了,在公主那里倒留了小半时辰。”
韦欢听见说李旦,忽地想起来,问:“大郎呢?今日没去丽春台?”
佛奴答不上来,还是叫了门外的人来问,才知守礼一日闷闷不乐,连殿门都未踏出一步,命人叫他过来,果然见这小郎君垂眉丧眼,见了韦欢,亦不似往常殷勤,只讷讷叫“阿娘”。
韦欢蹙了眉,将他召在身前,和声问:“怎么一日不出门?是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守礼只是摇头:“没有。”被韦欢问得急了,便扭过头去:“阿娘别问了,儿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懒得动罢了——明日,明日便去看望姑姑。”
韦欢起了疑心,面上笑道:“除了姑姑,还有祖母那里也要常去。”看守礼点点头,叫人好生将他带下去,转头便叫来守礼殿中之人:“大郎这一二个月内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
她在本宫中积威已久,下面人不敢隐瞒,自七月持斋至今,吃喝交往,无不明说,唯恐所言不细,甚而不惜添油加醋,韦欢颇费了一会才将这拉拉杂杂的一堆话听完,眉头越蹙越紧。
报信的是守礼,此事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只是韦欢没想到自己一贯小心谨慎,连对太平都有所保留,却从未留意提防过守礼——甚而是在守礼质问于她之后,都不曾有过许多防范——便是知道是守礼报的信后,竟也没有太多愤怒,既不恼恨自己属于防范,又不怨恨守礼里通太平。
韦欢喜欢守礼,尤其这小郎君年纪越长,便长得越像太平,但韦欢也一直清楚地知道,守礼不是她生的。亲生与非亲生之间的差别,她自小便深有体会,可如今她待守礼,与守礼待太平,似乎都已超越了她所以为的非亲生的范畴。韦欢到此时方觉有些不悦了,抿了抿嘴,掩饰心中不悦,淡淡道:“跟大郎的人全部换过——以后他的行踪,无事时三日向我报一次,若有不寻常事,立刻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正声明:楚江筒子是由“但求文臣睡武将”的楚江客串,不是“跪求文臣睡武将”的楚江客串(然而但求听起来更可怜是怎么回事…)
第417章 福将
我终是打起精神认真养病了。一日三餐准时, 晚上早睡早上晚起,该喝药时便喝药, 该走动时便走动, 一应事务能交给旁人的便交给旁人, 不能的集中在午后至傍晚前的几个时辰中处理,最早时心里还没什么底气, 后来却发现似乎也没什么,该办的事全都办完了,并未因我的病而有所耽搁。
我与阿欢之间又进入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她每天都来看我,然而每次来时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忙,纵是见了面, 也不过问一句好,不咸不淡地说几句话。说来好笑,我们要好的时候, 简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知在说什么,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 时间便就过去了,以前世的语言来说,都是“没营养的废话”——像现在这样, 算不上不要好罢,见面时彼此眼中的情意还在,但就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也不知该拿对方怎么办。最诡异的是,我们彼此之间依旧在宫内宫外的事上通着消息,虽都是经仙仙和佛奴转达而非亲自告知,消息传递的速度却反而比以前更快,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我们只交换消息,不交流意见,像是两条平行线,各自在不同的轨道上行走。一定要说的话,我们之间像同盟,更胜过情侣,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还算不算情侣。
今年阿欢的生日到底是风风光光地办了,却不是经守礼和我的策划,而是由母亲直接下令办的,守礼的婚事也终于定下来,选了千乘郡王武攸暨的长女为妃,择定的吉日在腊月,母亲下令将从前的冀王宅改建了一遍,连旁边的一块空地一道,扩成了两座宅邸,一座为临淄王邸,守礼未之藩前便在内居住,一座则赐给了大胜而归的独孤绍。
我和崔秀努力拖延,却也不过拖到了九月中,九月十六日,母亲下定了决心,用武懿宗为神兵道大总管,引兵十万屯驻河北增援,征调之令才下,东北便已传来露布,一喜一忧:我军以大总管病危为饵,又布置出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