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活下来,那便是天意。”陈望之叹道,“不要再胡思乱想。”
高琨哽咽道,“殿下……”
“生死大事,谁不会畏惧。”陈望之垂下眼睛,“就连我——”
于是高琨带着儿女在田庄中安顿下来。几日后,阿智已然热度全退,恢复了精神。他不畏生人,依偎在陈娥怀中喜笑颜开。阿怜有些嫉妒,缠着陈望之也要抱一抱。陈望之无法,抓住阿怜的肩膀,勉强将她拎起摇晃,逗得阿怜咯咯直笑。陈娥道,“殿下,不能这样拎孩子,骨头要断掉的!”陈望之放下阿怜,忽然想起狸奴,不由沉默片刻。
又过一日,陈望之正同高琨叙话,听闻崔法元已经到了田庄外面。陈望之道,“回来得好,省得麻烦。你不必担忧。”话音未落,陈安之却一瘸一拐地闯了进来,面色阴沉,嘴扁了扁,低声道,“九哥……”
陈望之道,“出什么事了?”
陈安之跺跺脚,道,“狸奴,狸奴他——嗐!”
第89章
陈望之手一抖,稳住心神,也不应答,向高琨一指,道,“长安,这位是高琨。”
陈安之道,“什么高琨——”忽然掩住口,惊讶道,“你是博陵王家的法护么?”
高琨起身行礼,颤声道,“见过公主,我正是高琨。”
陈安之将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愈发震惊,“竟然是你,你还活着!”
高琨道,“活着是活着,侥幸捡了条命而已。”请陈安之坐。陈安之看了眼陈望之,脸上勉强笑道,“狸奴没事。我刚从建康回来,一进门碰见那只大黄猫,吓得心怦怦直跳。”又道,“恰好在京中遇到崔郎中,他同我一起来。”
陈望之嗯了声,道,“谢渊没来?”
陈安之道,“他还在建康。”神情十分低落。这时崔法元请见陈望之,陈望之道,“请进,我有话要对郎中令讲。”
崔法元一张团脸,和和气气地翘着嘴角,进来先深揖一礼,说道,“见过广陵侯。”
陈望之道,“郎中令,我遇到旧人之事,你耳聪目明,想必已经听说了。”
崔法元笑了笑,道,“刚刚听宋长史提起,殿下喜遇故友。”
陈望之淡淡道,“高琨是旧齐博陵王高逊之子,也是我的朋友。当年高家惊变,高琨年幼,不幸流落江湖,伶仃漂泊,如今新丧了妻子,很是孤苦。”
崔法元拱手道,“原来如此。”
陈望之搓了搓手指,道,“高琨以前在京中,你们宇文可汗也认识他。我现下先让高琨住在这里,不过多三口人吃饭,想来可汗天恩,应当允许。”
崔法元默然,陈望之突地一笑,接着说道,“我写了封奏疏,禀明此事。劳烦郎中令替我转交。掐指一算,明日即三日之期……举手之劳,郎中令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罢?”
崔法元道,“不敢,臣只是——”
陈望之道,“那就先谢过崔郎中了。”
至夜,陈安之独坐灯下,郁郁寡欢。她见过高琨的儿女,甚是喜爱。尤其阿智,抱在怀里哄了又哄。此刻夜深人静,阿智也已睡去,她绞着衣带,一声接一声叹息。
陈望之道,“叹什么?”走进来,手里拿着几枝栀子,扔进陈安之怀里。那栀子花瓣洁白,芬芳扑鼻。“小童告诉我,前头的燕子巢破了个洞,有小燕子落下来。我让下仆将用泥土修补燕巢,把雏燕放回去,免得被猫叼走。”
陈安之细细地嗅一嗅怀中花,又叹口气,低声道,“九哥当真不担心狸奴么?”
陈望之一顿,然后转过身,向陈安之道,“他是病了?”
陈安之摇摇头,“没有。我此番去宫中探望,狸奴身体健壮,踢着腿,非要站起来。”
陈望之道,“没生病,那便很好。”
陈安之道,“他……他生得白白嫩嫩,模样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