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并不以官威压人,这般谦逊有礼,在座四人俱是感激。一个黑黝黝的汉子缩着手,看了眼林珏,小心翼翼道:“不瞒大人,实在是这时候和泥抹墙水土都不好弄,大人看,是不是等开春解冻了再动土?”
如今百姓大都居于陈家田庄之中,虽不足以取暖,到底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许多人刚刚经历灾祸,并不想轻易挪动。且先前那两人的言行,多少还是影响了一些百姓的。
不待林珏说话,一位老人便虽那黝黑面貌的汉子道:“二虎,如何给小林大人为难,咱们本就是借宿于此,自不好一直给人家添麻烦。”
林珏听着这位老人说话很有些学问的样子,不免多看了两眼,老人拱手道:“小老儿乃是距此不远的张家村的私塾先生,鄙姓张。”
林珏忙回礼道:“原来是张先生,失敬失敬。”
老人忙道:“不敢不敢。”
如这样的老先生,少说也是身具秀才功名的,虽与林珏这样的探花郎相比,实在相去甚远,不过在乡间,却也是小有名气且颇受尊敬了。难怪他一开口,许多人便是不服气仍不敢再言了。
林珏言语间亦多了几分尊敬,“张老先生看,此事该当如何?”
林珏一派谦逊,张老先生便也不扭捏,道:“房屋被大雪压塌,原本的地基却是仍在的,只是如今十室九空,倒不如将村民集中到一处,就着原有地基重新加固房屋。毕竟冬季未过,说不好还会不会再下大雪,总归还是要注意些。索性青壮年还剩下不少,不如组织些人,轮换着守夜,多少能防止大雪再压塌房屋。”
林珏点头赞同,“老先生这法子甚好,只是如今朝廷拨不出人手来,重建房屋之事,还需咱们亲自动手啊。”
老先生道:“原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皇恩浩荡,如今不使我们饿肚子,又免了两年的赋税,再不敢苛求其他了。”
林珏道:“百姓亦是不易,太子嘱咐我,百姓重建房屋,算是以工代赈,朝廷会发工钱下来。虽不多,好歹多储备些,留着过个好年。”话虽如此,林珏亦清楚,这个年,十户人家里有九户是过不好的,一场大雪,毁掉了多少家庭。这时候林珏不免想到现代的钢筋水泥建筑,虽不比古代的木质结构有韵味儿,却胜在结实,至少不会出现大雪压塌房屋的事情。叹了口气,自己当初怎么没学化学呢,也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水泥是如何制成的。
幸存的百姓中,亦有不少妇人。不过是平头百姓,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的,林珏便安排了几个妇人帮着一起做饭。又有一些身强力壮的妇人,林珏亦叫监工安排了些轻省的活计,好歹赚几个钱防身。
这其中亦有不少是失了丈夫孩子的,头一天还在哭哭啼啼,转天有了活干,便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恼一般。林珏不禁暗想:也难怪穷苦人家的女子少有悲春伤秋的,每日为了生活奔波,哪有那许多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如黛玉,因着府内事物俱要过她的手,便很少做些悲春伤秋的诗词,人亦活泼了不少。便是没了爱情,亦不会如鲜花般枯萎衰败,着实能令人放下心来了。
工部选好了地方,便立刻开始动工。天公作美,自那夜大雪之后,接连几日都是晴朗天气。后来虽亦下了两场雪,不过却都不大,着实让人安下心来。
一场天灾,在众人的努力下,将损失降到了最低。皇帝内库拨的二十万两白银,亦有剩余,太子的能力可见一斑。最起码,绝对要强过拿了一百万两白银到南方赈灾,却办的极为平庸的六皇子。
皇帝在朝会中大加称赞了太子林珏齐文昭三人,亦夸赞了户部工部两个协助的部门,太子、雍和郡王、林珏、齐文昭,俱得了皇帝赏赐。反观在这一场雪灾中赢得了百姓交口称赞的六皇子,皇帝却是只字未提。
六皇子低垂着头,不知在谋算什么,林珏暗中打量这位皇子,倒确实如李易白所言,心思太浅,浮于表面。因着陈后一朝封后,他便也跟着抖起来了,倒是越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看来栽在太子手中,亦是早晚的事了。
林珏轻挑唇角,也许有些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