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然没当回事,虽然他很不喜欢现在的陈飞扬,好像都失去了那种机灵劲儿,唯唯诺诺跟个三孙子似得,让他心情没由来的烦躁。
可是萧敬然又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烦躁的,反正他要的不也就是这样么,听话点、乖一点,好坏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等他伤好离开这里、再回去东山再起以后,多给他点补偿不就好了,他又不会欠他的。
这么想完萧敬然就不在意了,反而还瞧着陈飞扬乐呵,这人看来是真废了。
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萧敬然坐床上研究着腿上的伤,半个月过去了,针眼的位置越来越肿,最近不碰都针扎似得疼,好像要发炎。
第二天睡醒以后,他就让陈飞扬去买点碘酒和纱布,回来又让陈飞扬帮他把身上的绷带都拆了,只说老这么捂着不爱好。
“怎么样?”
宽敞的客厅里,还是那张沙发上。
大哥看不见后面,就只能问陈飞扬。
陈飞扬坐在他的身后,看着那纵横交错、缝的跟蜈蚣似得三道长长的大刀疤,感觉自己肉皮子都疼,尤其是再看见右肩膀那狰狞可怖的枪伤时,就感觉自己肩膀碎了。
萧敬然见他没声儿,回过头瞟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吓着了?”
“……疼吗?”
“你试试?嘶……你别摸它啊,”萧敬然倒抽口冷气,“让你买的东西呢,赶紧的。”
“哦。”
陈飞扬收回戳着伤口的手指,开始为大哥擦碘酒。
伤口红肿,针眼裂开了小小的洞,明显是起了线头反应,沾着碘酒的棉布每擦过一下伤口,都像有一万根针刺着那么痛。萧敬然皱着眉头瞧着大腿上的伤,琢磨了一会儿,自己拿起小剪子把缝合用的线头剪断,然后又用镊子扯着另一边一拽,就这么一下接一下的给自己拆了个线。
差不多就得了,再这么托着等到拆线时间还不得感染。
萧敬然舒了口气,又开始犯愁背上的伤,转过头审视了陈飞扬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人不靠谱,得去小诊所。
“下手也太狠了。”
这么想着,正在擦拭背部伤口的陈飞扬突然嘟囔了一句。
萧敬然没当回事,“要命嘛,还能讨价还价啊?”
“……多大仇,至于要命?”
萧敬然想了想,没说话。
昏黄的灯光下,碎发遮住了额头,萧敬然低着头,看不清那明灭的目光里掩藏了多少深邃。
“要跑吗?”
忽然,身后的陈飞扬又这么问他。
萧敬然侧过头,“跑?”
“伤好了以后,就跑啊,”陈飞扬玩着手里的纱布,“要是我的话,肯定会跑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保命啊。”
“所以你只能当个出来卖的小鸭子,”萧敬然不屑一笑,转念也挺无奈,“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再说……”
再说已经为他死了几个弟兄了?
如果他不回去讨个结果,别说跟自己死去的弟兄交代不过去,他跟他自己都交代不过去。
萧敬然咬了咬嘴唇,眉头一皱,又不耐烦地交代陈飞扬这几天抽空带他去趟诊所。
陈飞扬乖乖答应了,然后托着下巴瞧着大哥这满背的伤,眼睛眯地细细的,不知道在琢磨着些什么。
结果萧敬然没能如愿去拆线。
陈飞扬这两天有点不对劲,每次他催他赶紧带他去诊所时,陈飞扬都嘴上答应好好的,然后就突然消失不见,等到萧敬然气的又想整他时,陈飞扬便自动自觉地跑到一边做蹲起、俯卧撑。
而且没过两天,陈飞扬还不去上班了,问他怎么了,他就光在那儿“嘿嘿嘿嘿”冲他傻笑。
萧敬然看的特来气,可是刚一瞪眼睛,陈飞扬就赶紧憋住笑容,然后嘴唇颤动几下,哭了。
这就让萧敬然有点懵了。
一开始他还有点火,以为陈飞扬就是又在这儿跟他找事呢,不就是这几天教育教育他、板板他那些个不着调的臭毛病么,至于么,多大点事,一没动手二没踹的,比他训手下的时候强多了。
那行吧,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他就陪他玩,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可是万万没想到陈飞扬情况更糟了,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时好时坏,一会儿跟从没发生过“恐吓事件”之前那样活蹦乱跳,跟失忆了似得;一会儿又特正常,让他当狗就当狗,让他干嘛就干嘛;然后一会儿又好像突然想起萧敬然有枪了,唯唯诺诺地往旮旯里一呆,萧敬然咋叫他都不过来,给萧敬然气的“拍案而起”时,又委委屈屈地转过身缩到墙角里开始抹眼泪。
那样子就跟被亡命徒劫持的人质似得,真是受尽了屈辱和虐待的感觉。
这让萧敬然不知道说啥好了,本来一开始他就觉得陈飞扬好像神经病,现在搞到这个份上,陈飞扬好像真他妈的精神不太正常。
本来白天就够烦了吧,晚上睡觉就更闹心了。
有一次萧敬然在睡梦中转醒过来,就感觉脸上老有什么东西划他,结果一睁开眼睛就看一黑布隆冬的人影站床边看他呢,给萧敬然吓得一激灵,直接甩枕头就照那人影一顿抽。
等到发现是陈飞扬以后,萧敬然简直要破口大骂了,“你他妈疯了吧?老子崩了你信不信?!放好日子不过是吧?!”
陈飞扬被枕头砸的坐地上不敢起来,就抱着膝盖坐那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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