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独门绝学,她定,收起竹剑。
裴钱站在距离高台不过七八丈外的湖面上,手腕翻转,突然变出那个手捻小葫芦,高高举起,大声道:“江湖没什么好的,也就酒还行,酒呢,来来来!谁来与我共饮这江湖酒?”
崔东山爽朗大笑,大袖飘摇,掠向裴钱那边,双手分别一探臂,一弹指,一边将银色小葫芦抓入手中,一边从湖水中汲出两股水运精华做酒,一股萦绕银色养剑葫,一股飘荡在裴钱手捻葫芦四周。
两人并肩而立,一大一小,皆摆出仰头饮酒状。
然后崔东山和裴钱好似演练了无数遍,开始醉酒踉跄,摇摇晃晃,之后两人像只螃蟹,横着走,摊开双臂,大袖如浪花翻涌,最后两人学那红襦裙小姑娘,原地踏步,蹦蹦跶跶。
这幅画面,看得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上的李宝瓶,笑得合不拢嘴。
崔东山蓦然坐下,大袖翻摇,不知哪里变出的东西,竟然开始击缶而歌。
是陈平安和裴钱以龙泉郡一首乡谣改编而成的吃臭豆腐歌谣。
崔东山高歌道:“店小二,我读了些书,认了好些字,攒了一肚子学问,卖不了几文钱。”
裴钱已经收起了手捻葫芦,挺起胸膛,高高抬起脑袋,绕着崔东山画圈圈而走,“臭豆腐好吃买不起呦!”
“山上有魑魅魍魉,湖泽江河有水鬼,吓得一转头,原来离家好多年。”
“吓得我赶紧吃块臭豆腐压压惊呦!”
“哪家的小姑娘,身上带着兰花香,为何哭花了脸,你说可怜不可怜?”
“吃臭豆腐呦,臭豆腐跟兰花一样香呦!”
“试问夫子先生怎么办,树枝上挂着一只晒着日头的小纸鸢。”
“爬树摘下小纸鸢,回家吃臭豆腐喽!”
“坟前烧香神仙若少年,坟中子孙白骨已百年,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是崔东山在胡说八道呢,裴钱便愣了愣,反正不管了,随口胡诌道:“唉?臭豆腐到底给谁吃呦?”
“你讲你的理,我有我的拳,江湖纷纷扰扰,恩怨到底何时了?”
崔东山还在胡乱篡改歌谣,裴钱便再次假装小酒鬼,左右摇晃,“臭豆腐下酒,我又饱又不渴,江湖么得意思无所谓呦。”
“世人都道神仙好,我看山上半点不逍遥……”
裴钱对没完没了瞎改乡谣的崔东山怒目相向,也瞎嚷嚷哼唱道:“你再这样,我可连臭豆腐也要吃撑了呦!”
崔东山不再为难裴钱,站起身,问道:“吃过了臭豆腐,喝过了酒,剑仙呢?”
裴钱也是一脸讶异,反问道:“对啊,酒有了,剑仙在哪呢?”
两人望向高台那边,异口同声道:“喊一声试试看?”
李宝瓶深呼吸一口气,朗声道:“小师叔!”
崔东山打了个响指,李槐众人都现出身形。
所有人都望向东华山之巅。
李宝瓶也转头望去。
一抹雪白身影从山顶一掠而来。
气势如虹,落在了湖面之上。
一身金醴法袍飘荡不已,如一位白衣仙人站在了幽幽镜面。
陈平安并没有背负那把剑仙,只有腰间挂了一只养剑葫。
陈平安一伸手。
崔东山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把长剑,双指一抹,学那李宝瓶的口头禅,“走你!”
长剑出鞘,划破长空。
陈平安伸手握住,剑尖画弧,持剑负于身后,双指并拢在身前掐剑诀,朗声笑道:“世人皆言那积雪为粮、磨砖作镜,是痴儿,我偏要逆流而上,撞一撞那南墙!饮尽江湖酒,知晓世间理,我有一剑复一剑,剑剑在书院门口。
陈平安已经背好长剑剑仙和那只大竹箱。
裴钱斜挎包裹,手持行山杖,腰悬刀剑错。
朱敛和石柔站在一旁。
李槐与裴钱一番窃窃私语、约好了以后一定要一起闯荡江湖后,对陈平安轻声道:“到了龙泉郡,一定记得帮忙看看我家宅子啊。”
陈平安点头笑道:“没问题。”
然后对李宝瓶和林守一李槐一行人说道:“你们都去学堂上课吧,不用送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估计夫子们以后不太愿意在看到我。”
李宝瓶没有一定要送小师叔到大隋京城大门,点点头,“小师叔,路上小心。”
陈平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师叔还要你说。”
李宝瓶展颜一笑。
陈平安对茅小冬作揖告别。
茅小冬点头致意,抚须而笑,“以后常来。”
最后是崔东山说要将先生送到那条白茅街的尽头。
裴钱与宝瓶姐姐也说了些悄悄话,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最后裴钱眉开眼笑,得嘞,小舵主捞到手了!
陈平安与崔东山缓缓而行在最前边,一直走出了这条大街拐入白茅街,最后在白茅街的尽头,崔东山终于停步,缓缓道:“先生,我没有觉得如今世道,就变得比以前就更坏了。山上的修道人越来越多,山下的丰衣足食,其实更多。你觉得呢?”
陈平安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崔东山抬起头,望向天空,喃喃道:“但是不可否认,高出大地的山峰,像一把把剑一样,直指天幕的那些山峰,每百年千年之间,它们出现得次数,确实越来越少了。所以我希望我们所有的悲欢离合,不要都变成鸡笼外边的啄食,麻雀窝的叽叽喳喳,枝头上的那点寒蝉凄切。”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