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引起张氏注目后,王恢左手食指伸直,指了指妻子,指了指自己,又往纱幔方向指了指。张氏示意他再坐一会儿说说话。
莫辜负好春宵一刻千金,这时候说什么话!王恢急匆匆起身将门从内锁上,转身再拉起张氏水袖,大幅度左右摇晃,一脸小孩子要糖吃的赖皮相。
张氏长袖掩面而笑,台下观众也轻声嘻笑。
不料两人刚扶入帐中,却听门外人声鼎沸战马嘶鸣,敌兵杀来,王恢出门迎敌,张氏起身追随,却眼见王恢与众兵士越行越远,再无踪影。只剩她独自摔倒在无定河边,周遭尽是模糊尸身。
寡□□孤人子谁来存问?这骷骸几万千全不知名。张氏在自己悲切的哭声中醒来,与丈夫的相见却原来只是一梦。今日等来明日等,那堪消息更沉沉;明知梦境无凭准,无聊还向梦中寻。
台幕合拢,剧终。
已依着剧情下场的林蔚然走上台,微笑着准备谢幕,却没想到红幕拉开,台下竟然有几个学生拿手绢擦着口鼻。而且不是几个,是好几个。这是干啥了?集体突然感冒?
上台献花的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红着眼眶,把花束递给林蔚然。林蔚然道完谢,见女生张嘴想说话,他点头示意。以前在乡镇演出时,老乡们经常在演出后问他们很多问题,大多是好奇,好奇他们去过哪些村子了,好奇他们刚才往地上那么摔疼不疼。林蔚然微笑地等着女生的问题。
“王恢真的死了么?刚才张氏只是在做梦吗?”女生的眼眶更红了。
这一段折子戏里没有描述王恢的生死,同学们肯定是拿了省院准备的剧情简介彩页,看了全剧概要。其实在张氏做梦之前,王恢已经战死沙场,张氏只是在梦中与丈夫的魂魄相遇罢了。可哪怕仅是魂魄,也最终离她而去继续杀敌。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林蔚然的意料,刚才她们不是集体花痴么,却没想到她们入戏了。他点点头,轻声说:“是的,人死了,那只是个梦。”
演出时他全程用小嗓演唱,尽管念白中有真假嗓结合,但舞台上的夸张效果与平时说话不一样。现在他用本嗓发音,音色听起来格外美妙,内容却如此令人伤心。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默默不语,含着眼泪下台去了。谢幕结束,红幕拉起。范晓瑛被学生们的情绪感染,也不想说话,只抱着鲜花呆呆地走回化妆室。
至此,下午的演出全部结束,后台工作人员各忙各的,林蔚然忙着卸妆,陈焕帮着化妆师收东西,只有范晓瑛对着镜子出神。演员也是人,每次演出完毕观众起身鼓掌拎包走人,演员却要花时间让自己出戏。
林蔚然比范晓瑛好一点点,他虽然也深切同情新婚三天便独守空房最后还要守寡的张氏,但他饰演的角色毕竟不是张氏,他还没有投入到无法出戏。
要是我和秦天在一起三天就要永远分开呢?林蔚然今天只要不在舞台上,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想沈秦天。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蔚然心口一凉,就好像沿着一个陡峭长坡骑车飞速往下冲那时的感觉,顿时被压抑地说不出话来。
在化妆室里等他们的韩凭谦头大了,明明刚才林蔚然的面部表情还相对轻松,怎么突然也一脸郁闷?眼看范晓瑛快哭了,林蔚然也开始发呆,韩凭谦心想这么下去可不成,晚上还讲座呢。
“小林,来来。”韩凭谦把他拉到墙角。“给你个任务,五分钟内把小范逗笑。”
“团长,我,我不知道怎么逗女生开心,真的。”林蔚然被他这么一喊,赶紧断了先前的念头。我和秦天怎么会分开呢,我们还要一起排练一起演出《拾玉镯》呢,我真是无聊,拿着剧情来对号入座,还说自己出戏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