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尧领命退下,梁简回到马车,下令继续前行。
有无心在前开路,后面的路程没等梁简他们抵达,想要干一票的劫匪就被屠杀干净。这事在路上的山头传遍,但因为没有活口,那些人传来传去,反而传成黑乌鸦所为。
梁简他们在路途中休息时听说书先生讲的绘声绘色,不由冷笑。他这次无意要谁帮忙背锅,却没想到民间自动把锅扣给黑乌鸦,这可怪不了他,要怪就怪黑乌鸦自己臭名远昭。
“这黑乌鸦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一路来听了不少速回。此事明明不是他们做的,可为什么大家听到是他们所为一点也不惊讶怀疑。”江盛雪有些不解,随口问道。
他们六个人坐一张桌子,远离说书先生,倒是无人听见他们的话。
闻尧对黑乌鸦有所耳闻,解释道:“因为黑乌鸦本身就是死亡和恐惧,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在民间犯下无数灭门惨案,手法干净,来无影去无踪。其实他们真正是什么样旁人并不在意,旁人需要的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而且他们常年戴着面具,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有人戴上面具假扮也不会有人去质疑。”
闻尧解释的很清楚,但正是解释的清楚,江盛雪的心里反而有了另一个疑问:“凡是假借他们之名做的事都算在他们头上,可又无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黑乌鸦真的存在吗?”
江湖之事本就是以讹传讹,黑乌鸦嚣张至今却未曾覆灭,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这种问题想必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但是恐惧黑乌鸦的力量,没有人敢去深究。
江盛雪的话让大家为之侧目,梅争寒不由地看向梁简,在场的人中只有他和黑乌鸦交过手,黑乌鸦存在与否他最清楚不过。
梁简略沉吟,手指摩|擦手中的粗茶碗,江盛雪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黑乌鸦一开始是怎么来的已经说不清楚,从他们手上的第一桩灭门案开始,他们就一直代表血腥和残忍,但至今无人见过任何一人的真面目也让人十分怀疑。
他前世真的灭了所有的黑乌鸦?还是说因为他当时过于凶猛的反扑让黑乌鸦觉得自己惹上了大麻烦,不得不舍弃黑乌鸦这个名字转而变成其他的门派。反正脱下面具,也无人认识他们。反之亦然,戴上面具,人人都能成为黑乌鸦。
这辈子从黑乌鸦袭击江城到现在,还没有黑乌鸦被剿灭的消息传出来,相反传说依旧存在。那延续这个传说的那些人,又真的是黑乌鸦吗?还是另类的模仿者?
“我说的不对吗?”江盛雪见大伙都沉默下来,梁简更是陷入沉思,心里有些不安。
梁简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笑道:“没有,只不过很少有人这样看待黑乌鸦,你的想法比较独特而已。既然大家都修整好了,我们继续赶路,争取今日到王城驿馆。”
乾东王城,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高大的城墙拔地而起,是雪色里一道冰冷的铁灰色防线。城墙旗帜高立,被风雪冻成一块。其上站岗的官兵身上落满鹅毛大雪,手中的长矛不动分毫。城下守城门的人也是站的笔直,领头的身上带着一壶酒,偶尔传递个下面的人喝两口暖暖身体。
梁简掀起车帘的一角,扫过面前高大的城墙,神色复杂。前世他就是在这里失去穆争寒,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他喘不上气,呼吸困难。这里让他的人生再次跌入地狱,万劫不复。
通过守城官兵的巡查,梁简他们绕过曲折的城墙进入城内。梁简还记得驿馆的大概方向,让守卫顺着长街过去。
王城是丘桐国的国都,天子脚下自是繁华,叫卖声不绝于耳。那怕隔着车帘,也能从鼎沸的人声中感觉到那种迎面而来的热闹。梅争寒有些坐不住,撩起车帘打量外面的街道。
梁简见他好奇,笑道:“等到驿馆安顿好车马,我带你们出来玩。”
梅争寒眼神一亮,放下帘子凑到梁简身边道:“兄长以前来过吗?”
梁简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
前世如旧梦,如今梦醒,他也不算来过。而且这里是还没有被战火摧毁的王城,和他见到的破败萧瑟不一样。
梅争寒察觉到梁简那一瞬间的迟疑,沉吟道:“兄长自从进了王城就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虽对我说不曾来过,我却觉得你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悲伤。”
梁简呼吸一滞,因为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他闭上眼想起的都是穆争寒为他战死的场景,让他如何心平气和。他的敌人也是他的挚爱,他们短暂的幸福美好之后是长长久久的分别。梁简已经尽量不去想,可是心里终究意难平。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梁简压下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握住梅争寒的手。重来一世互通心意,明明一切都很美好,没在错付。可终究失去过一次,那种钝痛难以抹灭。
只是他不该在梅争寒面前露出那种悲伤的神情,这对梅争寒有些不公平。前世之伤与他无关,那种结局梁简也绝对不允许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