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计,兵锋向北,占据临渝(今属河北省秦皇岛市),切断隋军退路。隋军粮草都由您掌管,您举兵起义,便意味着隋军断粮。高句丽也会趁机突袭隋军,彼时隋军将陷入我军与高句丽军的包围中,进退失据,可不战而胜。
中计,兵锋向西,秦川千里沃野,是隋朝的龙兴之地。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番杨广二征高句丽,几乎是倾巢而出,长安一带只有卫文升(卫玄)驻守,将军您可挥兵西进,直取长安。攻克之后,安抚士民,据险而守。握有长安,就等于握有了隋朝的龙脉,您以长安为都,再徐图大事。
下计,兵锋向南,取东都洛阳。杨广把洛阳抬升到与长安一样的地位,因此取洛阳的效果与取长安是一样的。但是逃走的唐祎或许已经向洛阳方面通风报信,如果洛阳城戒备森严,一时难以攻克的话,等杨广的援军一到,那么到时候我们恐怕会变成瓮中之鳖。”
李密的这三条计策,除了上计属于正面的军事对抗之外,剩下的两条计策我们可以用两个字来总结——攻心。攻取长安也好,袭击洛阳也罢,本质上讲都是占据政治中心以号令天下。何为占据?夺其地而获其心方为占据。应该说,李密的中计和下计,是有比较长远的战略考虑的。至于他的上计,则是单纯地从军事角度出发,以一种相对来说比较激进的方式,将起义的首要目标定为剿灭隋军主力,这是最冒险,但也是最高效的一种办法。三计一出,选择权就来到了杨玄感手上。我们从杨玄感之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中可以想到,他也是个善于攻心的人,所以他最先排除了李密的上计,而在中计和下计之间,他最终选择了下计。客观来看,笔者认为这三个计策中上计虽然最为冒险,但却是成功率最高的一个。下计的失败是后来杨玄感自己验证的,且留待后文。而李密的上计虽然考虑得比较长远,但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杨玄感的兵多数是从河南一带召来的。杨广此前开运河建东都,所征发的民夫也多数来自于今天山东、河南、河北、江苏一带。民怨最大的,也基本上都集中于这一带。试想,如果让这些人跟着杨玄感去打洛阳,等于是为了自己故乡的安宁而战,他们自然心甘情愿,但如果让他们不远千里去打长安,他们的前途是未知的,命运也是未知的,他们要抛弃耕耘了几代的故土,迈向一处令他们感到非常陌生的地方,抛妻弃子,这是安土重迁的小农都不愿经历的一幕。打着打着,城池没打下来,人心可能先打散了。所以李密中计的成功率也不高。但是杨玄感有自己的考虑,长安山高路远,洛阳近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去打长安?更何况,朝中大多数文武百官的家属都在洛阳,一旦攻下洛阳,这些家属便成了战场上的人质、谈判桌上的筹码。想到这里,杨玄感感慨了一句:“公之下计,乃上策也。”李密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去。
计策既定,杨玄感立刻开始攻百姓的心,他告诉黎阳的百姓:“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天下骚扰,死辽东者以万计。今与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何如?”一干人等高呼万岁,纷纷表示支持杨玄感。杨玄感成功笼络了黎阳民心,起义队伍迅速发展壮大,浩浩荡荡直奔洛阳。
事情不出李密所料,逃走的唐祎果然把杨玄感起兵造反的事情告诉了洛阳留守樊子盖。樊子盖不敢怠慢,宣布加强洛阳守卫,做好了抵抗叛军的准备。但即便内部出了奸细,杨玄感的起义军起初进展仍然异乎寻常的顺利。由于他自身非常强的舆论号召力,加之天下的确苦隋已久,所以上到官军,下到百姓,大多是一呼百应之势。杨玄感的部队,用的都是“单刀柳楯,”即一个大刀片子加一个用柳条编成的盾,就是玄感起义军士兵的标配了。他们只有近战武器,甚至连弓箭和一身像样的盔甲都没有,但就是这样一支装备简陋的贵族起义军,竟然数日内连败樊子盖派出的达奚善意和崔弘策,且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达奚善意和崔弘策的部队大多是不击自溃,全无战心。杨玄感很快杀到洛阳上春门,再次广树恩德,招兵买马。他说:“我身为上柱国,家累巨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今不顾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解民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