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赶紧再次捂住了嘴巴。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观看自己的丈夫蹴鞠,比赛结束时天已经擦黑了,回到家里后,她忍不住大发感慨,“哎,我以前怎么早没有看你蹴鞠呢?”
对方笑道,“怎么样?很精彩吧?”
素宁道,“我是说,早看了你在蹴鞠场上的表现之后,你上战场我就能够放心多了!哎呀我是真的想像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狡猾呢?”
对方笑了起来,“什么狡猾?用错词了啊,应该说兵不厌诈!不过你的意思很对,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嘛,我跟他们不是在一个层次上玩!战场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啊,你真的不用那么替我担心!战场上除了被流矢所中,对我来说很少有什么真正致命的危险。”
他这么轻松愉快地顺口就提到了流矢和危险,然而素宁还是忍不住要心里发紧的,立刻就拦住了他的话,“哎呀别说了!我发现你们这些人说话,都挺不知道忌讳的。”
“忌讳什么?”
“圣人尚且不言生死,一般人都讲究个忌讳,你们却......”
对方却道,“不就是生死吗?这个我们确实很淡然。战场上看得太多,早都放下了。”
素宁默然良久,终于叹息道:“是啊,你们是出生入死之人!你们的想法,大多数人是无法理解的。”
霍去病笑了一笑,“其实出生入死也没有什么,无非还是担当二字。每个人能担当的东西不一样,有些担当需要付出生命,如此而已。在我身边,敢于牺牲的人是很多的,真要中上一箭,该闭眼就闭眼呗,对我们不是太难的事情。”
他说得如此淡定而自然,素宁则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颤抖,“嗯,是啊。那么,可会有遗憾吗?”
“记得舅父也跟我谈过这个问题,他说他已经没有遗憾了。至于我,我要看自己的使命完成了没有。”
“是啊,使命。”
“对,你知道对我来说,‘这一世究竟为什么而来?’这个问题是从小就开始想的,一直想到狼居胥山顶的祭天圆台上,才算是最终想清楚了。什么是使命?以武止戈,不给子孙留后患,这就是使命。如果使命完成了,当然是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霍去病沉默了一会儿,其实除了使命完成与否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不可回避的——“在师中吉”的那块素绢自己一直贴身收藏,那是生死不会离身的,若是真的有一日战死疆场、血染素绢,那又该当如何呢?
当然这个问题他也早就想过了,只是平常好端端地不会提起来,而今天既然已经谈到了这里,那也就说出来吧,“至于我们两个,只要你不觉得太遗憾,我也就可以安心了。反正今生已经不能完美,百年转瞬即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说不定还会有一个完美的开始。”
素宁默默地拭了拭自己的眼泪,片刻之后才说道:“你这样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为什么还会执着于完美?”
“不是我执着于完美,而是看淡生死的人,就会执着于活得有价值,只有好好地活过了,死的时候才能释然而去。所以我觉得,咱们华夏圣人不言生死,并不是忌讳死,反而正是把死的问题看明白了,才会教大家好好活着、活个明白。”
素宁点点头,“嗯,我懂你的意思。那么,你的‘活个明白’意味着什么?让我猜一下吧,是不是得到真正的智慧啊?”
霍去病笑着承认了。这是显然的,因为这一两年来,他常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发现自己没有真正的智慧,真乃人生最大的痛苦!”
他又想了想,“那么你的‘活个明白’呢?我也猜一下吧,你至少会说解脱烦恼,是吗?”
素宁自然也承认了,“对,你看单单一个,就带来了多少烦恼。”
霍去病思考了一会儿,“我说智慧,你说烦恼,其实我们说的是同一回事,就好像一座山我看到了北坡、你看到了南坡一样,分别只在于我们两个的性格不同。你确实是修道的根骨,我把你带到这红尘里来,或许真的是耽误了你,这天上的神仙你是做不成了。”
素宁默默无言地听着,心里也是思绪万千,是啊,多少修真之志,都敌不过缱绻情长!山中的生活已经远去了,山林之愿也再难实现了,而红尘中的种种烦恼,自己还要一样一样地去面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不要紧,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在这里找条路解脱吧!”
“什么路呢?”
素宁淡淡一笑,“我本来想走的,应当是道家的返朴归真之路,而现在走上的,该算是儒家的克己复礼之路吧!”
听到她口中说出“克己复礼”这四个字,霍去病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痛!但眼看着对方神色淡定,自己也就慢慢释怀,开口说道:“道家讲返朴归真,儒家讲克己复礼,道家和儒家都是华夏道统,出世为襟怀,入世为旨归,你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
“嗯,师父也说过,这两条路走到最后,最高境界都是一样的。”
霍去病又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也许,走克己复礼这条路,你还成就得更快呢!”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