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顺势在她白嫩的指上摸过,挨了一个白眼,才笑嘻嘻尝了一块,然后把剩下的递给金兀术和豹子头,笑道:“尝尝。”
一个银铢的糖块着实不少,金兀术和豹子头两人一分,一把倒进嘴里,吃炒豆一样嚼了干净,一边吃一边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离宫城愈近,人流越多,这一段路已经看不到两天前失火的惨状,被大火焚烧过的废墟都用帷幕遮住,临安府也在城外设了草棚,安置受灾的民众。秦桧当日抢购的砖瓦木料正以三倍甚至五倍的价格陆续出售,具体的账目还没有出来,但大赚一笔肯定是跑不了的。
似乎整个临安的市民都汇聚到通往金明池的御街,路旁临时搭建的铺位、杂耍摊子也越来越多。各色糕点、茶水、酒浆、零食的铺位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单是饼点就有芝麻的胡饼,夹肉的群仙炙,甜品口味的糖油饼,外观精美的莲花肉饼……让程宗扬想起初到五原城时,自己把情趣内衣抵进当铺,才换了几个铜子,买了饼吃的惨状。
程宗扬挤进人群,拿出钱铢道:“一样来一个!”
“好咧!”
摊主拿起纸袋,利落地装上饼点。
不一会儿,大伙儿便一人捧着一只糕饼边走边吃。李师师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秀气,秦桧慢悠悠吃得斯文,冯源一边吃一边喊热,林清浦是把饼撕碎,先看仔细才小心吃一口。一堆十几个饼,程宗扬三口两口吃完算是快的,但最快的要属金兀术和豹子头,青面兽受了点内伤,在钱庄留守,没跟来凑热闹,这两个兽蛮大汉一张嘴就是两块饼,喉咙就跟石磨一样,下面连着无底洞,不管什么东西,塞进去就无影无踪。
“同州烂蒸羊羔!”
“仓山杏酪喽……”
“甘豆汤、鹿梨浆……”
“舞阳拨心面……”
“蒸子鹅、槐芽糁……”
“紫苏饮、荔枝膏水、木瓜汁……”
路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冯源跑过去买了几大杯雪泡水,大伙一人拿了一杯,站着看了会儿杂耍。
这一带多是调弄虫蚁的摊位,耍猴的,训练蚂蚁打仗的,狗熊翻跟头的,乌龟翻身的,最让程宗扬叫好的,是一头老驴跳的柘枝舞。
“干!”
程宗扬佩服地说道:“这驴跳得比小侯爷还好看些!”
秦桧道:“公子此言差矣,若小侯爷身有四足,当可把此驴比将下去。”
“奸臣兄,要不你也跳一个?”
秦桧思忖着道:“歌舞非秦某所长,下棋倒可略试一二。”
程宗扬哈哈大笑,刚才他们还看了场棋耍,对弈双方是一只五彩鹦鹉和一只灰扑扑的大乌鸦。两只鸟各据一枝,叼着棋子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精彩纷呈。摊主还开了盘口,任由行人对弈,鹦鹉的赌注是一比五,乌鸦是一比十。林清浦看得兴起,花了二十铜铢下了一局,竟然还输给了乌鸦,让大伙好一通奚落。
一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众人才赶到金明池。按照惯例,宋国每年三月十八日在金明池举行水赛,军民一同争夺锦标,同时纵都人游赏。前两日临安刚遭受大火,朝议本来准备取消今年的金明池争标,送呈御览时,宋主却钦定照常进行。虽然有粉饰太平的成份,但正投了临安人所好,即使刚遭火灾,仍然兴致不减。
金明池长近七里,湖岸遍植柳树,正值春日胜景,湖畔绿柳如烟,岸上士女如云。金明池正中,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水殿,由拱桥与岸上相连。往年宋主都在殿中观看水军操演和争标之赛,以示与民同乐。今年殿外也泊了御舟,但隔着数里的距离,也看不清哪位是宋主。
程宗扬等人在路上看杂耍耽误了,赶到金明池,水虎翼军的操演已经结束,但真正的重头戏刚刚开始。
远远能看到湖中插着一支的竹竿,露出水面丈许,上面缠满七彩的锦带,竿顶还放着一只银碗,这便是用来争夺的锦标。
六条扎成龙舟式样的彩船如飞而至,船尾的鼓手奋力擂鼓,两排桨手击揖而行,浪花四溅中,能看到每支船上都搭着一座两丈高的木架,木架下悬着长链横板,却是设在船上的秋千。
彩船飞驰间,每条船上都有一名少年登上秋千,在船上高高荡起,作出种种惊险之极的动作。岸旁的游人高声欢呼,为桨手和荡秋千的少年加油助威。
一条红色的龙舟首先划进锦标周围设的圈子,水秋千上的少年也正好荡到最高点,他双足一蹬,张开双臂,大雁般从秋千上飞起,在空中抱住双膝,车轮般接连翻了几个跟头,然后笔直落入水中。
岸旁万头攒动,看着那少年钻出水面,游鱼般划向锦标,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那少年手足并用,猿猴般攀到竿上,以一个魁星踢斗的花巧动作取下银碗,然后单足踏住竿顶,双手稳稳捧住。岸上爆发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许多少女用丝巾打成结,朝湖中投去。
秦桧抚掌道:“其飞如鸟,其游如鱼,其攀如猿,虽是游戏,却三技并用,难怪金明池的争锦夺标能令万众瞩目。”
程宗扬目光不经意地往岸上一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笑嘻嘻对李师师道:“海陆空全有,差一样就夺不了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