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上下牙齿一合,他嚼出了名堂。
“不对……你这不是粉皮……而是……”
黄老头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东西的名字,常鲁易在旁围观已久,早就按耐不住,冲到他身旁抢走碗,朝自己嘴里一倒,惊叫道:
“是甲鱼!甲鱼的裙边!”
没错,就是甲鱼。
春天的甲鱼最是珍贵,一冬过去,脂肪全都消耗殆尽,剩下的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黄老头回味着唇齿间爽滑的浓香,不得不承认她的比自己的好吃得多,却还是叫道:“你作弊!说好了做粉皮的。”
“谁说粉皮就一定要用粉做?这东西叫荤粉皮,扬州人都这么吃,是你没见识!”
顾小楼站到荣三鲤面前,帮她挡住对方的唾沫星子。
常鲁易见识了他们的第一道菜,看向荣三鲤的眼神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甲鱼是多么昂贵的材料,还只用裙边做菜,一不留神就废了,除了功底深厚的大厨,谁敢尝试?
他叹口气,拍拍黄老头的肩膀。
“你输了。”
黄老头如遭雷劈,打了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荣三鲤淡淡道:“小楼,把东西收拾了吧。桂花婶,前几天的赌约现在该好好谈谈了,今天你们别做生意,把他扶到我家后院去,大家慢慢聊。”
刘桂花是个没主意的人,问黄老头,后者睁着眼睛不说话,没了魂儿一般。她只好听荣三鲤的,把他扶到后院里。
荣三鲤冲众人拱拱手。
“今天有劳大家了,往后这个粉皮摊子应该不会再做生意,等我的酒楼开张以后,欢迎光顾。”
她说完也走进自家店门,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摊子,好似在嘲笑黄老头的无知。
路人们唏嘘不已,散去做自己的事,却也对即将开张的新酒楼生出许多期待。
经过这一茬儿,永乐街附近的百姓已经没几个人不知道这家新酒楼了。
常鲁易来到卧室,站在黄润芝身后,面色凝重。
“她手艺不错。”
“那又如何?凭这一道拿手菜,能比得过你的常家菜么?哼,来日方长,还得走着瞧。”
黄润芝不屑地瞥了眼对门,砰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酒楼后院里,黄老头被老婆子搀扶到石凳上,犹自丢着魂儿。
荣三鲤和顾小楼放好东西走到院子里,刘桂花再也顾不上脸面,往他们面前一跪,抓着荣三鲤的裙摆央求。
“好娘娘,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我家老头子性格倔不明事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眼看就要开春了,我儿子的学费还等着交,求求你让我们继续做生意吧,等他毕业以后,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都行。”
她年过六十了,花白的头发拢在旧头巾底下,因常年贪黑起早露天做生意,皮肤被晒成古铜色。凛冬的寒风吹得她两颊通红,皱纹中夹杂着干燥的裂口,浑浊的眼睛里含满热泪,模样着实可怜可悲。
荣三鲤握着她的手,扶她起来。
“谁说我要让你们交不起学费了。”
“你不是要我家老头子给你白干几个月活……”
“干活没错,可没说是白干哦。”
刘桂花呆住了,愣愣地问:“那你的意思是……会给我们钱?”
黄老头一听见钱这个字,好似木偶被人注入生命,一下子有了生气,看向这边。
荣三鲤问:“你们每个月给常鲁易交多少租子?”
“一块大洋。”
“自己净利多少?”
“两块大洋。”
荣三鲤颔首,“那么从今往后,你们的粉皮摊子就不要在他家门口支了,直接摆到我的店里来,客人什么时候想要你们就什么时候给他们做。材料我出,赚得钱我收,每个月给你们发三块大洋的工钱,你们看如何?”
如何?
她这哪里是愿赌服输的惩罚,分明是解囊相助啊。
刘桂花惊喜得说不出话,黄老头则从石凳上冲下来,扑到她面前,和老婆子一起抓住她的裙摆,激动不已。
“活菩萨,荣小姐你真是活菩萨下凡了……”
女人拉就算了,他这个糟老头也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顾小楼伸手推他们,“去去,别借着这个机会揩我们三鲤的油。”
两人忙退到一边,不再跪着了,依旧是弯腰弓背,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荣三鲤看着他们,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