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戒尺掉在了地上。
纯铁做的戒尺掉在青石板铺的地上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这让这本身沉默的房间一下子被打破。
齐繁弱音若寒铁。
“捡起来。”
陈老大略微不忍,刚要劝,但是被齐繁弱眼神阻止了。
十岁的少年本身就如同那寒山上的松柏,倔强耸立。此时一声不吭,伸出自己因为久举发抖的手捡起来了戒尺。
仿佛赌气般,更举高了一分。
只不过,那手臂一直细微颤抖和脸上硕大的汗珠才说明了这男孩心里的不平静。
齐繁弱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齐忘归倔强的摇了摇头。
只不过把手上的戒尺拿得更高,似乎在抗议。
齐繁弱看着幼弟倔强的表情,想起遭到的家中巨变,擎天柱般的祖父猝然逝去,自己之前又把祖父挚爱的簪子也“借”走,父母远在别国,齐府三百多人的性命危如蚁穴。假如这位北方来客的计划成功,吴国刚刚有点起色的国运可能再受重击,华夏衣冠可能覆灭旦夕。
幼弟虽然自小聪慧,可是才十岁的他又能懂些什么,更何况此时……
想到此处,齐繁弱本来绷紧的神色再也吃不消了,前面再这么艰难的局势都没有让她崩溃,此时却哭得如同一个泪人。
她蹲下抱住了自己的幼弟,浑身颤抖。
齐忘归突然慌了。自己姐姐自幼受祖父教导,养气功夫极佳,此时一下哭得如此激动,让本来委屈的齐忘归的心房立马被悲伤冲破,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边哭泣,一边哽咽道,“姐姐,我错了,忘归知道错了。”
看着姐弟两人抱在一起。陈老大感觉自己的眼泪也要掉下来了。低声说了一下,准备告退。
人步子刚刚迈出去半步。
齐繁弱突然发出声音。
“陈叔,城中大族昨夜都如何?”声音中带着一丝丝鼻音,应该是刚刚哭泣导致的。
“林府,秦府等几家昨夜都有人闯进去,和我们一样,都是各自府中的最强者被刺身亡。”陈老大半鞠躬说道。“不过秦家三少爷在昨夜也被杀害。”
“什么!”齐忘归大叫,“秦三哥也死了?”
齐繁弱叹了口气,“秦三哥年纪亲亲,已经赫然有宗师风采。副邑宰既然是他们的人,对淮德府了如指掌,那么天赋这么高的年轻一辈一定不会幸免。”
说道此处顿了一下,问了一句:“林家的六少爷呢?”
陈老大沉默地摇了摇头,道:“也被杀害了。”
过了半晌,嗓子发出了涩涩的声音,“另外,根据目击的人所说,这几家出手的闯入的蛮人都不是同一个人。”
说完之后,这府中最深处的房间内又陷入了死寂。
这次打破沉寂的还是齐忘归,他问道:“姐,我不懂,为什么蛮人不出手把我们全部杀了呢?反而放我们一条生路。”
齐繁弱转头走向了屋内正中间的书桌,说了一句,“因为恐惧埋在心里远远比杀几个人有用的多。”
齐忘归不是很明白,但是看姐姐没有讲解的意图,只能看向陈老大。
陈老大解释道:“吴国今日以少胜多,大振国威。近五百年之内,四方诸国对蛮人两国有以少敌多,十不足一。有如此大胜,只此一次。”
看齐忘归若有所思,继续道:“能取得此番胜利,盖将士用命,士人用心,主帅用智。但是大胜之后,蛮人能潜入万里,设局伏杀,此事一成,诸国重振之气必受重创。保留我等之命很简单,我等之族算一方大家,与游商走贩相比,更能让亲眼见证之人口口相传,既有说服力,也更添显他们的威风。”
齐忘归咬牙道:“难道他们不怕我等报仇吗?”
齐繁弱突然在书桌后笑道:“君子之仇,三代尤记。尊王攘夷,虽百世可复仇也。但是国仇蛮人都不怕,还在乎我们?”
二八少女本是满目含春,笑容动四方来客的阶段,却如今,被国仇家恨四个大字压得笑声苍凉。
少女满目悲凉,笑完后道:“更何况,此事后,我们几家恐怕在吴国不得人待见了?”
齐忘归不解。
陈老大解释道:“境内之城,旦夕沦陷而不被知,必有内应,城破大族存,此嫌疑无法清洗。叛国之罪,只要有这嫌疑,又如何好过。”
齐忘归愤怒道:“那我们能如何,奋起一搏,以卵击石吗?”
男孩尖锐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齐繁弱挥了挥手,让齐忘归和陈老大出去。
半柱香后,房间内低声响起了一句话。
“若是能破其局,族灭人亡又有何妨,就算动摇一厘,在所不惜。”
声如磐石,坚定如铁。
万里之外,江流之上。
旌旗蔽空,铁甲横江。
一艘庞然大物在江中急速行驶。
江,浩浩荡荡,流万万里不绝。因为它的浩荡长久,因此里面物华天宝,数不甚数,所以江里有神仙精怪居住,不计其数,也有闲逸散士潜居其中。所以即使是人类繁衍壮大,江中航行也必须进行限时限速,甚至一些地方还不能进入。
所以当这艘巨船在江上如入无人之境,若是有人看到,必然会诧异不已。
但是好在这段时间是江中正是于儿洗水,凫鸟争渡的时旬,所以江边各城不会放船入江,自然也没有人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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