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还敢不敢了」,那流氓并不着急松开手,仍然接着问。
「不敢了。」
「好好改造,免的你的骚逼又痒的找人搞破鞋。」
…………
「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好好改造……好好劳动……」
没话找话地持续了好半天,那流氓才极不情愿地将手从妈妈的脸上松开来,
不无得意地走下台去。
这小子就坐在距我不远的前面,批斗过我妈妈,得便宜还卖乖,扭转过身子,
坏坏地对我小声说了一句:「你妈的脸蛋真他妈的嫩。」
「操你妈。」我小声地回了他一句。
「报告!」一声大喊,从我的身后传出。
我回头,看到一个坏小子已经站起来,对着席台大声说:「鲁小北骂人,
他骂革命群众,反对改造。」
鹿一兰还没听清楚下面说的是什么,台下早有人呼起来:「把他揪上去陪他
妈一起斗。」
「对,揪上去陪斗。」
鹿一兰一声大喝,「把鲁小北押上来!」
我的双臂被人从后面揪住,硬是将我拉了起来,然后好几个人连推带搡地将
我弄到了台上,弄到了正在撅着挨斗的妈妈的身边。
「低下去」,然后我的上身也被按弯下去,双臂则被那两人反拧着向上举起
来。
「打倒反革命狗崽子鲁小北!」
「让狗崽子低头认罪」!
台下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真个是一呼应。
「地崽子,老实点,撅着不许动。」
台下又是一阵口号,我怕了,老实地将头用力低下去,双臂用力地向上举起
来,那两个红卫兵下去了,我仍然艰苦地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敢动地陪在五花
大绑的妈妈身边陪斗。
面对着天天在一起生产一起生活的乡亲与同学,以这样的姿势呈现在大众的
面前,并且要任人打耳光吐口水,并且要象个木头人那样人家让怎么就必须怎么,
那种心理上的羞辱甚至远远超出ròu_tǐ上的累与痛。
今天的人们大概不理解,干吗要听他们的呢?他们让撅成那个姿势就纹丝不
动的撅成那样的姿势,不听他们的又如何呢?说真话,这样的问题在当年根本就
不存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威力,革命群众的暴力行为,早已让我们这些出身
四类家庭的人怕到了骨子里,让怎么就只能怎么,没有人敢于抗拒,甚至没有人
想过抗拒。
又有五六个人上台来发言,这时的批斗会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而妈妈等三
人却一动也没敢动一下,身体一直呈大虾状那么撅着,连少华的腿已经在不住地
颤动,但没有革命群众的允许,三人中却没有一个人敢直一下腰,甚至没有一个
人敢于改变一下身体弯曲的角度,仍然坚持着大会开始时民兵们按倒的姿势撅着。
「下面,由反动的学术走狗连少华交待他的反革命罪行。」
随着鹿一兰的宣告,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连少华按规定动作,艰难地半直起
弯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腰,跪到了专门为挨斗者摆设的一个话筒面前,开始了认
罪:「东风浩荡红旗飘,凯歌阵阵冲云霄,正当全国人民在党的九大光辉路线指
引下……我却在背后辱骂林校长,辱骂林校长,就是辱骂毛席的革命教育路线
……因为对伟大领袖和他的亲密战友江青同志充满了仇恨,我还专门用载有江青
同志照片的报纸擦屁股,借此侮辱革命的旗手……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打倒反动走狗连少华!」
「让反动派连少华永世不得翻身!」
一阵口号过后,批斗继续了。妈妈也被鹿一兰喝斥着,也跪到台子前边的话
筒前,那话筒就放在台子地面上,妈妈也只有跪在地上,才能够到那话筒。
「伟大领袖毛席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反革命不打不倒…
…我出身反动家庭……乱搞男女关系……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罪该万死
……谢谢革命群众对我的批判斗争……我以后要好好改造争取宽大处理……」,
妈妈背书一般地重复着每次挨斗时都必须重复的话。
之后又是罗长年跪到那去认罪。
「把反革命坏分子郑小婉、罗长年、连少华带下去游街。」
在震天动地的口号声中,上来一群红卫兵,分别揪住台子上撅着挨斗的几人,
包括我一起,推推搡搡地带到大街上,开始了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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