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下,活像是见了鬼般盯着他猛看个不停。一直看的袭人面上都泛起了些薄红,他方才反应过来,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
袭人红着脸,去与他收拾床铺。先将枕头拿去了一旁,把枕头下压着的那块晶莹剔透的通灵宝玉掏出来给宝玉戴上。只是宝玉余光一扫,便发觉那枕下还压着什么,不由得道:“那是何物?”
袭人拍打被褥的手顿了顿,诧异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满心不解:“爷是在说什么?”
“方才这宝玉底下压着的,”宝玉蹙眉问,“那个薄薄的册子一般的东西,是何物?”
袭人又望向那片地方。
然而那里仍是空空如也,唯有一角被角摊在其上。
“什么也无,”袭人回头笑道,“爷想必是看错了。”
“想必果真是我还未睡醒,所以眼花了。”宝玉道,“你且先出去,令我先自己待一会儿,醒醒觉。”
此时尚早,袭人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而端坐于椅子上的宝玉见他走了后,立即扑到床铺边查看,果然在那处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来。册子的封面上蒙着一层五彩的朦胧云气,又有四个气势磅礴的大字书于其上:无字天书。
宝玉缓缓翻开来,却看见第一页赫然写着“花袭人”三个字。
宝玉:
说好的无字呢?
他强行按下这些个杂七杂八的念头,继续向下看去。只见下一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欲共度云-雨?”宝玉愣了愣,“同谁?”
书上忽的又涌现出一股墨色,随即如细细涓流般逐渐汇聚于一处,成了两个大字:
宝玉:
等等,这好像不大对。
首先,这好像不大是一本正常的书
宝玉默默心道,这书的书页一定很厚,否则怎能厚颜无耻说出这一长串夸赞自己的话来?
只是这样一说,此书也实属是神物,定然是博古通今,不可随意对待的。他心内不由便泛上几丝崇敬来,试图心平气和地对着一本书讲道理:“我重生原是为了救林妹妹及其他人而来,并非是为了沉溺女色。为了林妹妹,我今生定不会再与其他任何一人行此事。况且”
况且他早已彻底熄灭了这龙阳之念,而现在的袭人,是个彻头彻尾毫无疑问的男儿!
他方才已经看了,袭人不仅有喉结,而且连脚都比他大一圈!
前世与薛蟠交从甚密,他不是未曾动过断袖之心。只是他喜爱的到底是娇嫩嫩的女儿家,终究还是未成此事,早早灭了这念头。如今,就算是袭人,忽的让他再行这断袖分桃之事他也是万万不肯的。
袭人为男儿,安能雌-伏于他身下?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既辜负了林妹妹,又对不住袭人?
书上又显现出一行字迹来:
宝玉满眼茫然。
无字天书淡定地告诉他:
宝玉:
收回前言,就算是本仙书,这也一定是本不正经的仙书!
他对着的,是一个素衣跪于蒲团上冥想的清瘦身影。一头乌发如绢般倾泻下来,只在顶上用一根白玉簪简单地束了,丝毫不像是沾惹尘俗之人,反而更像是这佛堂上供奉着的、以清冷的眼睛望着这世间的白玉雕像。
小和尚继续道:“不过公子,您为何突然就想将梅花送人了?先前来我们寺中做好事的娘娘派人来讨要,您也不曾给——”
“我自然不会与那些仗势欺人之人。”素衣公子淡淡道,“只是觉着与他有缘,也就给了。”
小和尚深知自己跟着的这位主的性子,登时不吱声了。半晌后,方轻声道:“公子,您刚刚在梅园里踏了些积雪,鞋袜恐都湿了,让我拿去烤一烤吧?”
素衣人重新闭了眼,微微颔首不语。小和尚忙将一旁的布鞋拿去了炉火旁烘干,全程也不曾交予旁人接手,小心翼翼烘的暖暖的,这才重新放了回去,自己也退出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