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女儿脑袋,林氏重新坐正了。
骡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太湖边上,晴空万里烟波浩渺,离岸最近的小岛便是桃花岛,每逢春日岛上桃花如霞,在本地颇负盛名。到了开花时节,远近百姓、富商、官府人家便会挑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前去登岛游玩,赏花怡情。
娘俩来得早,岸边无人,湖面上一共有三艘小船,一条乌篷船已经出发了,一条乌篷船停在边上,另有一艘简陋小船,是手头紧张的普通百姓喜欢搭乘的。林氏嫁妆丰厚手头宽裕,下车后,丫鬟秋月直接去乌篷船那边问价了。
“包船五钱,等十人客满再发船的话,每人五十文。”船夫用本地话说。
秋月直接摸出一个五钱的银角子,递给船夫:“我家夫人包船了。”
船夫笑着道好,收起银子,殷勤地搭放船板。
林氏攥紧女儿小手,娘俩一起登船。
主仆三人坐好了,船夫刚要出发,岸上忽然传来两道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声喊道:“等等!”
那声音中气十足,船夫抬头,两匹黑头大马已经近在眼前,领头一人穿一身灰袍,浓眉大眼,生的十分周正,有种习武之人的气势。见他没有撑船,浓眉男人便放慢速度,让后面的人排在他前面。
船夫看过去,一眼就看呆了。换上来的这位,三十出头的年纪,穿黑色圆领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白玉玉佩,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芒,一看打扮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再瞧这人容貌,眉如青峰眼似寒星,面容冷峻,比戏台上的将军还威严。
看得出神,竟没注意对方何时下的马,等船夫反应过来,冷脸男人已经大步上了船。
船夫为难了,刚要解释这船已经被人包下,落后的男子突然丢了一物过来,船夫本能地接住,低头一瞧,好家伙,竟是一个小元宝。船夫咧着嘴把元宝踹到怀里,人没动,竖耳听船里面的动静,如果三个女人不闹,他便默默撑船走了,赚两份钱。
秋月面露愤愤之色,用眼神询问主子,只要夫人一声令下,她立即去找船夫理论。
林氏戴着帷帽,透过帽纱飞快扫了两人一眼,微不可查地朝秋月摇摇头。
秋月也看出新来的两个男人不好惹了,懂事地低下脑袋,不该看的不看,免得惹麻烦。
林氏另一侧,宋嘉宁本想看一眼便收回视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斜对面的黑衣男人就越眼熟,越眼熟就越忍不住一直盯着看,试图回忆起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结果看得太入神,黑衣男人突然朝她看来,视线犀利如刀。
宋嘉宁一慌,连忙往后躲,然后就在与男人目光相碰的短暂瞬间,宋嘉宁突然记起来了。她没见过这个黑衣男人,但她曾与一个酷似对方的世家子弟过了足足七年,那个人,便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卫国公府世子……
郭骁。
宋嘉宁打个哆嗦,摸摸喉咙,突然觉得难受起来,忍不住咳。
“安安怎么了?”林氏低头,关心地问女儿。
宋嘉宁捂着嗓子道:“娘,我口渴。”
林氏笑笑,拎起放在旁边小柜上的青花水壶,帮女儿倒茶,沁香的桂花茶,六分满。
宋嘉宁咕嘟咕嘟连续喝了两碗,嗓子终于没有那种堵塞感了,喝饱了,宋嘉宁偷偷地叹了口气。在舅舅家住的这几个月,她一直不敢出门,怕碰见上辈子的冤家,这次母亲提议去安国寺上香,她还不太乐意呢,但经过刚刚的后怕,宋嘉宁忽然觉得她确实该去拜拜菩萨。
同一时刻,卫国公府,郭伯言正在与太夫人说话:“娘,秋高气爽,难得清闲,我想去安国寺找慧远大师切磋切磋棋艺。”
慧远大师是京城有名的得道高僧,多次受宣德帝之邀进宫讲经,郭伯言与他私交也不错,得空便去下一盘。这个太夫人是知道的,笑道:“去吧去吧,打算何时回来?”
郭伯言道:“只下一盘,应该能回来陪您用饭。”
高手下棋,一盘便能对弈许久,太夫人点点头,习惯地叮嘱儿子路上小心。
郭伯言颔首,辞别母亲,他转身跨出堂屋,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