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鼓在马上看着晋南王的背影,那背影消瘦挺拔。晋南王此刻正眺望着对岸。河鼓也顺着主君的视线看去。铁马河自西向东流淌,中游此段为广州,上游彼端是康州。河鼓已经是第二次渡铁马河了,四年前,他曾伴随晋南王从北岸渡过来。那时,是春天,现在是秋天。那时,晋南王几乎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现在……,郡王现在拥有很多。可不知为什么,河鼓心底总是有种不安定感,仿佛随时怕失去什么。他在心里暗暗祈求神佛,眷顾晋南王。可神佛也安慰不了河鼓心中莫名的恐慌感,晋南王越高位,他越恐慌。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河鼓心安。他看到她,就觉得万事无畏,就觉得晋南王终可无忧。她是他的女主人,他心中无冕的晋南王妃。
天色又暗了几分,夕阳像一片圆圆的殷红胭脂,似有一股力量试图拉它到黑暗的地下,它在抗争着。整个西方的天际都被这胭脂染红了,一层层的胭脂云铺染开。铁马河上自西向东也被层层渐染,红光粼粼,半壁河山都成血色。
有两位探马回报,康州刺史已到桥畔,侯晋南王过桥。萧黯一笑,传令行军。河鼓跟在萧黯身后过桥下马,他看到萧黯迈着大步向前走去,与康州刺史徐子瞻把臂大笑。河鼓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弯。他自有记忆起,就被训练成宫奴。宫奴不能有悲喜,不能有好恶。他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笑声,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眼泪,他是一个恪守本分的合格宫奴。台城万数宫奴,谁不是合格的宫奴呢,只不过自己是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康州鎏山的黄昏来了,比广州的黄昏更加清冷,军帐前升起一堆堆篝火。河鼓站在大帐不远的阴影处,一名缃衣内侍跪在他的脚下,哀哀叩求着:“河主官,求求您了。您让我向宣薇夫人叩个头。我随侍主人一场,只想拜别夫人。”河鼓道:“你不必来求我。你身为宣薇台主官,却对晋南王私进谗言。曲姬请留广州出家之时,你我俱在,中殿夫人是何态度。你若有良心,便不用我说。至于宣薇夫人随侍裁减之事,你只看郡王与中殿夫人随侍,便知王府本就途中清简。你能随主北上,已是恩典,竟不知好歹谗言抱怨。就是如今,你私自进言主上,若在别处,自是当庭仗毙,连你家主人也会受牵连。中殿夫人怜你有护主之心,留你性命,发往外地苦劳。若你还有一丝感恩之心,便不该再诽谤中殿夫人,不该再为你家主惹事端。”那内侍已经再无话,只有喏喏擦泪叩首。内官拉扯着带了下去。河鼓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大帐。
刚靠近大帐,就闻到浓烈的酒香从帐布缝隙中四溢而出。河鼓躬身走进大帐中。帐内悬挂的偌大几盏明火军灯明灭的利害,将帐内饮酒的众人都罩进奇特的光影中。河鼓贴着帐角,绕至主位萧黯身后,接过随侍的浮尘,示意他出去,亲身立侍。只听萧黯正说:“此番回京,竟让我有归隐之志。”
欧阳屹笑道:“京畿福地,晋南王若得留任,岂不是更好。”又转头笑问裴源:“裴郎,京中如今可有新鲜乐事?”
裴源常一副笑脸道:“如今有志的王公大都出任四方,留守京中多是散仙。说起来,京中如今竟无一强王。唯一有职的临城公是为东扬州刺史,可临城公终日饮酒作文,哪肯留意俗政。”
欧阳屹懒道:“谁想听你说这些。”
刘释之道:“京辅实权刺史并非东扬州刺史一职,还有南豫、南徐、南兖三州。
裴源道:“正是。年初时,邵陵王再次被任命为南徐州刺史,兼领平南将军。又是一位封疆柱国的藩王,治地又近京城。”
欧阳屹笑道:“这可是邵陵王第三次出任南徐州刺史职了。这次不知能任几年。”
众人都知邵陵王前两次出任南徐州刺史都是因罪被免。
徐子瞻道:“南徐州本就是邵陵王的治所,便是免职,也是离职不离权。”又问裴源:“鄱阳王未出任南豫州刺史,可去合州就任了?”
裴源道:“五月间就启程去赴任了,若再拖延,只怕又重蹈南豫州的覆辙。”
刘释之问道:“南豫州之事是为何?”
裴源道:“岁初时,鄱阳王即被授节,可迟迟不就任。京中都传言鄱阳王瞧不上南豫洲,志在上游大州。谁知,就在鄱阳王犹豫之时,被降将候景钻了空子,占了南豫州的州治寿阳。”
“这也奇了,若鄱阳王未就任,前南豫州刺史韦黯岂能离开州治。”刘释之道。
欧阳屹马上笑嚷:“刘长史该罚!”
刘释之皱眉道:“什么罚?”
“犯了晋南王的讳了。”欧阳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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