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给仆人们牵往馬廄,计家上下的人已围在庭院中,母亲何芊芊也抱着计天奇哭了好一会儿。计嫣华上前相迎,眼神却游移着,双眸挪向随后而来的云清,不由得轻轻低下头,脸也微微红了。计桑田搀着夫人席玉灵出来,欣慰地看着计天奇,眼神却刻意避着宿云二人。宿冬尘与席玉灵默默对视,无声打了句唇语:“此心如明月,清辉同皎洁。”席玉灵也微笑着点首示意。
此时,宿冬尘脸色稍微变了变,他已看见庭院更远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会客厅前,熟悉的紫布衣、熟悉的白玉面容,不是展天墨还会是谁?两人眼神交锋,彼此已无需言语。展天墨不知宿冬尘此行的目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宿冬尘想起展家三公子的围剿及孔探天的牺牲,既悲且愤的心情却不好发作,只好微微点头。
展天墨心中默道:“你终究是平安回来了。”
宿冬尘以冷漠的面容在心中回道:“我回来,有人却回不来了。”
展天墨看见宿冬尘一闪而过的愠怒、冷漠神色,心中已猜中了七八分,想来双方定有一场惨不忍睹的拼斗,其中的死伤更不需多问。展天墨在心中感叹,脚底一踏,使上轻功踏雪寻梅,轻飘飘翻上庭院的围墙,无声地离开计家。
不多时,饭桌已摆上好酒好菜,计沧海亲自为宿冬尘与云清斟酒,举杯朗笑道:“多谢宿兄弟与云少侠,圆了愚兄多年之憾,平生无以为报。”
宿冬尘与云清纷纷举杯回敬道:“计老爷言重了。”
计沧海一饮而尽,眼角还带着泪光,神色十分庄重,道:“计家永远承两位的情,往后若有任何需要,愚兄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将来天奇能有一番作为,就是对宿某最大的回报了。”宿冬尘微微笑着,续道:“此事既已告一段落,宿某就要离开扬州。”
计沧海先是一愣,随即急道:“愚兄?还未来得及好好答谢二位,怎么这就要走了呢?”
宿冬尘将一路上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提及孔探天舍命相救时还一度哽咽,怎奈江湖中人,轻易舍弃的是性命,承受不起的也是性命。计沧海听着来龙去脉,一时之间也感触良多,为了儿子的将来而牵连出许多事,这份爱沉重如许,功过难论。
宿冬尘嗟叹道:“宿某此行要回开封一趟,将孔老爷子安葬,明日就要启程,往后的路再做打算。”
计沧海深知江湖侠客总是如风一般来去,只得同意道:“既是如此,愚兄也不多留两位恩人,只求它日路过扬州城,务必再让愚兄好好招待二位。”
这顿酒席原是庆贺接风,散席时却像天涯送别,计沧海将一款包袱塞到云清怀里,说是给他们路上的盘缠,云清手上感到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一百两银子,急着要塞回计沧海手里。计沧海一再坚持,宿冬尘才勉强同意,让云清收下,计沧海一路将两人送到长桥上,才依依不舍地作别。
云清用力伸了伸身子,搓着那一撮易容后的小胡子,问道:“你说,计天奇这孩子将来能出息吗?”
宿冬尘沉吟良久,才微笑道:“我还以为在你心里留下悬念的,是另一个计家的孩子。”
云清白了宿冬尘一眼,摇摇头骂道:“人常道口诛笔伐,你的口却较你的笔讨厌得多。”
宿冬尘呵呵笑了,拍了拍云清的肩膀,两人走过热闹的街市,转身走入嘈杂的清风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