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卓昭节打小就没服侍过旁人,即使在班氏跟前讨好,也不过是偶尔为之。如今才被长公主敲打过,责她对丈夫伺候得不够尽心,这会不免格外紧张。
几乎是度日如年的用过了早饭……
好在长公主到底卧榻难起,胃口不好,略吃了一点就放下了。宁摇碧和卓昭节自然跟着放下牙箸。长公主心疼孙儿,就道:“你们吃你们的就是,不必管本宫。”
却见宁摇碧没有再拾牙箸的意思,反而关心的道:“祖母今儿个吃得却比从前少了足足小半碗粥。”
“九郎就是细心。”长公主一向把二房的话全往好处想,立刻先夸了他孝顺,继而道,“许是昨儿个那些药吃多了,本宫就说既然有解药,随便喝一副就好了。奈何许院判和甘太医为一副方子争执不下,你们常嬷嬷李嬷嬷胆子小,非要逼着本宫两副都喝了……也不怕冲了药性!”
闻言宁摇碧顿时一皱眉,陪在旁边的李嬷嬷赶紧喊冤,道:“殿下这话,婢子们哪儿担当得起?昨儿个婢子们可是问过了诸位太医,都说两副药不相冲,这才敢劝殿下都吃了的!到底许院判虽然是院判,但甘太医最擅长辨毒解毒……婢子们不懂这些,殿下又是金枝玉叶的人儿,那会庞家令在宫里回话,府里没有能主事的人。婢子们听说两副药不相冲,自然是劝殿下都喝了以策安全!”
宁摇碧听她这么说了,神色才略缓,道:“我想常嬷嬷和李嬷嬷都是祖母跟前的老人了,行事素来最稳妥,怎么会让祖母同时喝两副解药?原来是如此。”
又不放心的问,“当真不会相冲吗
?那为何祖母今儿个少吃了粥?”
李嬷嬷嗔道:“婢子哪儿懂医术呢?但许院判他们一致这么说的,殿下金枝玉叶,又有圣人与皇后看着,婢子想太医们怎么敢胡乱说话?”
长公主听他们一答一问的到这会,就懒洋洋的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谈什么金枝玉叶,本宫啊早就是老枝枯叶了!”
宁摇碧微微一笑,道:“我盼着祖母如古松茂柏遒劲抖擞是真的。要说祖母自以为是老枝枯叶,李嬷嬷你信不信?”
李嬷嬷伺候长公主数十年,虽然不像常嬷嬷那样自梳为妇终身不嫁的跟随,但也是积年心腹,不是大事,几句笑话是说得长公主的,当下就啐道:“世子别理殿下了,殿下最精明不过,这会说了这话,还不是等着世子与世子妇说这真话呢!”
于是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长公主也笑,道:“你这张嘴……连本宫的颜面也越发的不留了!”
“殿下说这话,根本就是招人恨。”李嬷嬷啐道,“说什么一大年纪,世子年轻罢?往殿下跟前一站,叫那不知情的人来看了,活脱脱当殿下是世子的阿姐呢!哪儿就老就枯了?殿下明明青春仍在,却还说这样酸叽叽的话儿,听得婢子们这些真正的老人心都要碎了,还不许咱们说殿下几句解恨吗?”
长公主笑着与她求饶:“好了好了,本宫不说这样的丧气话……也是,本宫的九郎还小,本宫还指望着看九郎的子女呢!”说到此处,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卓昭节——卓昭节顿时红透了脸,比羞愧更快一步的却是压力——雍城侯府子嗣不丰,这是长安上下都晓得的事情。
早先游氏等人反对卓昭节嫁到宁家,也有这个缘故在里头。虽然论起来阮致与卓芳华的子嗣比起雍城侯还要不丰,但好就好在阮家一门都不是刻薄计较的人,卓芳华厉害归厉害,对生得酷似亡母的嫡亲侄女是真心疼爱的,她自己也吃过子女缘浅的苦头,断然不会在这上头说侄女什么。
但宁家可不一样,长公主这样的人,先帝爱女,今上胞姐,打小就是旁人处处围着她转替她着想的人,叫她设身处地的为个孙媳考虑,可能吗?
何况雍城侯作为长公主的爱子,多年来膝下只得宁摇碧一子。由于更加溺爱宁摇碧的缘故,长公主也许不会希望宁摇碧有得宠的父妾或庶弟出来争宠抢位,但一定是盼望着宁摇碧膝下早日儿孙绕膝的。
卓昭节心里才忐忑着,宁摇碧已经笑了起来,道:“祖母必然能够看到的,如今昭节过门才几天?祖母是命中注定要长命百岁的人,孙儿不是早就说了么?往后膝下儿孙可都指望着祖母帮着教养呢!祖母何必心急?”
“你啊!”长公主在榻上伸指虚虚朝他一点,摇头叹息,道,“本宫也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护了起来!瞧你这小气的样儿,亏得本宫疼你这些年!”
被长公主这么一挑明,卓昭节脸色更红——宁摇碧却仍旧气定神闲,笑着道:“我护着的也是祖母亲自进宫替我求来的发妻,岂非也是孝敬祖母吗?不然像六郎那样,明明也是求了祖母娶了那祖氏,不想成婚之后反倒是成天吵吵嚷嚷,闹得四下里不安,也叫祖母跟着操心懊悔——私下里没少说早知如此,很该再替他掌一掌眼,不要那祖氏了……祖母说,我比六郎哪个更孝顺?”
他这样突兀的提到大房,原本轻松活泼的气氛陡然之间,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卓昭节心头一惊,不知道宁摇碧忽然来这么一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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