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也是个怂货,在人群中吓得尾巴都粗了,只知道蜷缩在小女孩的怀里,谄媚地舔着主人。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类想要它活下去。
小女孩忽然举着自己的小猫给安检人员,还有自己的登机卡:那我把我的机票让给噜噜。
人群沉默了几秒钟,骂声再起,在大人看来,这是小孩子用来耍赖的另一种方式,有人说那就让猫上飞机把她留下,有人说叫保安来把她和那只猫分开。这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更不是爱护动物保护动物的慈善晚宴,役有人愿意为一只猫多花哪怕一秒钟。
只有上杉越感觉到了针扎般的疼痛,在人群的缝隙里他看见了小女孩的眼睛,惊恐、泪水和祈求同时出现在孩子的眼睛里,上杉越知道她真的是很害怕,但没法放弃她的猫,也许她在耍赖,也许她真的要把登机的机会让给她的猫。大人是很难理解孩子的想法的,大人的世界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烟有酒有女人有盛宴有时装,孩子的世界里只有区区几件东西,陪她睡觉的玩偶,陪她度过那么多时间的猫,所以她不愿意放开那只猫,就像父母不愿意放弃孩子那样。
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短暂,在你的一生里,有几个人能陪你那么多年
上杉越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打电话给他,他的电话号码没几个人知道,通常只有送面条和猪骨的伙计才会给他打电话。
到机场了么电话里传出昂热的声音,背景声是狂风巨浪。
到了到了,我在海关办通关手续。上杉越舔了舔嘴唇,谢谢谢谢你昂热,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
失望个屁,我对你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昂热冷冷地说,我有件事,本想离开日本了再跟你说,不过想了想,还是现在告诉你吧。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可能有两个儿子
上杉越呆住了,一瞬间脑海彻底空白,女孩的哭声、人们的斥责声、小猫的喵喵声,什么声音他都听不见。怎么会哪里来的儿子自己孤独了那么多年,已经放弃了人生,这时候却冒出两个儿子来
你没听错,你有两个儿子,就在东京,但你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昂热重复。
是由衣生的么静了好几秒钟,上杉越轻声问,声音剧烈地颤抖,全然不像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话。
由衣昂热倒是怔住了。他想过上杉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各种反应,但是由衣是什么东西由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由衣生的那是千代子上杉越犹豫着报出了另一个名字,昂热这才想明白由衣是个日本女人的名字。
千代子又是什么东西昂热惊怒。
那多鹤富枝上杉越绞尽脑汁回忆着,总不会是芳子吧
你这个老王八蛋你这些年不是号称过着禁欲的孤独生活么不是号称宁死不结婚就是不要生下带皇血的后代么由衣是怎么回事千代子是怎么回事多鹤、富枝、芳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是你跳老年交谊舞的舞伴么是你厨师训练班的老同学么还是你在歌舞伎町找的廉价老女人昂热在暴怒之下槽技全开,你不是全身器官衰退么肾功能怎么没衰退呢
喂不要侮辱我的朋友她们都是有正经工作的女性
什么正经工作勾引拉面厨子的正经工作么
居酒屋老板娘喂喂我可没有骗你,我是说我这些年过着孤独的生活,可孤独的男人不都该去居酒屋排解排解么我都有用避孕措施你刚才说我有儿子,我有儿子
只是猜测,不过可能性很大昂热轻声说。
他们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他们长得像我么他们过得好么还有他们的妈妈到底是谁上杉越的手在抖,他几乎握不住那台小小的手机。
父亲和自己的教训在前,这些年上杉越一直在跟自己说皇血是带来诅咒的东西,留给后代只是把诅咒留给他们,所以他从未憧憬儿子这种东西,也没想到这东西真有降临的那一天,他会紧张到这种程度,就像是父亲在产房外等待第一声啼哭的心情,他迫切想知道生下来的是什么,想看到他们,却又怀着畏惧。
这些年他们怎么过来的谁在照顾他们他们吃没吃过穷困的苦有没有被人欺负过走没走过弯路有没有爱上什么女孩会不会不知好歹地去混了黑道,像街头那些无知的混混一样荒废人生
无数疑问从上杉越的心里冒出来,仿佛喷珠溅玉。
他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儿子真是黑道,而且是黑道的君王们,他们岂止不会荒废人生,他们的人生简直在熊熊燃烧。
昂热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短暂地沉默了。
喂喂昂热昂热上杉越失态地大吼。
手机里就此沉默了,通话中断了,同一刻地面再度震动,新一轮的震波袭击了东京,所有人都被掀倒在地。上杉越在地面上爬行,抓着手机想要回拨,却发现手机里根本就没有昂热的来电号码。
那个瞬间的犹豫,该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完。
昂热默默地摘下耳机。他们乘坐的直升机抵达海萤人工岛的上空,正在疾风中巨震。海萤人工岛距离东京约十公里,火山爆发又导致了磁场紊乱,虽然用的是直升机上的远程通信设备,但他也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