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绣球花的画呢?”周子秦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绣球花换成了松树——你们稍等啊。”齐福说着,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大喊:“阿贵,阿贵!”
有个十四五来岁的少年跑了过来:“福伯,什么事啊?”
“你不是帮老爷打理书房的吗?里面那幅绣球花的画儿呢?”
那少年歪着头看松树画,莫名其妙:“我哪儿知道?说不定老爷觉得松树更好看,所以换了一幅嘛。”
“滚滚滚!”齐福挥手撵走了他,然后转头对着他们赔笑:“看来是老爷自己换的,我们做下人的,那也得随着他不是?”
看来这个齐腾治家无方,人一死,如今宅中一团混乱,根本无从探查。
黄梓瑕只好示意齐福退出,自己和周子秦在房内寻找线索。周子秦偶尔一抬头看见外面,赶紧拉着她,说:“你看你看。”
黄梓瑕看见齐福那群人又在偷偷地藏东西,不由得无奈,说:“算了,先找我们需要的东西吧。”
“可我们需要什么东西呢?”周子秦说着,一边漫无目的跟着她翻东西。
黄梓瑕在厚厚一叠文书之中,抽出了一张稍显暗黄的纸放在他的面前,说:“比如说,这个。”
周子秦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钟会手书?”
“而且,是嘉平元年十二月初九的信,落款是,尚书郎钟会。”黄梓瑕将它放在桌上,淡淡地说,“这应该就是,温阳请禹宣去研究过的那封手书。”
“真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呢?这不是温阳的吗?”周子秦拿起来看了看,又伸头去看她手中其他的信笺,“这些又是什么?”
黄梓瑕将那些信在他面前铺开:“洒金纸、薛涛笺、桃花封,你说呢?”
周子秦凑头去细看,却闻到一股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他迟疑着问:“这些不会是……所谓的情书吧?”
“就是情书,而且,都是风月女子的信。”黄梓瑕说着,抽取一封看了看,上面写的是:
枕上闻鹊喜,懒起看花枝。竟日佳兆临,唯不见相思。
——长春苑娟娟冬日呵手亲笔。
周子秦顿时感动了,说:“虽然诗不见得好,但难得这诗中情意令人感动呀……”
“这种诗,就是她们院中找个粗通文墨的人,然后替每个姑娘都写一首,姑娘们遇到喜欢风雅的恩客,就写了送给他,不过为博一个才女名声而已。”黄梓瑕说着,又取出另外几张纸看了,果然差不多都是这些套路,思郎怨郎等郎盼郎诸如此类,后面落款也都是“兰兰作于午夜梦回时”、“沅沅红烛之下试笔”、“小玉妆成和韵”,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委婉动人。
周子秦叹为观止,又有点庆幸后怕地说:“幸好紫燕没有嫁给这种人,不然岂不是将要来气死。”
黄梓瑕对于他这个妹妹也是有点好奇:“她的准夫婿去世了,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没有啊,正在积极物色下一个人选呢。”周子秦说着,手中忽然停了一下,从那一叠纸中抽出了一张雪浪笺,“咦……这张倒是有点奇怪。”
黄梓瑕拿过来,发现雪浪笺上印了雅致的蓝色方胜文,比之其他花柳缠绵的信笺,别有一番洗净脂粉的意趣。
她念着上面的文字,发现也与其他不同——
曾为分桃怨,曾为断袖欢。冠盖满京华,公子世无双。
周子秦捂住脸,一副嫌弃样:“这拼拼凑凑,写得也太烂了……干嘛不找个写得好点的人捉刀。”
黄梓瑕指着下面的落款,说:“别看诗,看这里。”
周子秦仔细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夜游院松风深慕子衿。”
“夜游院……松风?”周子秦似乎咀嚼出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嗯,你记不记得范元龙上次说过的,他去夜游院找过小倌?所以,我想这应该是成都府中一家……南风场所。”
周子秦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型,脸上兴奋得发光:“这么说,我们可以以公务的名义去逛风化场所啦?还是……还是南风啊?哎呀,我爹娘管得严,我可从没去过那种地方,想想就很紧张怎么办?”
黄梓瑕是一点都没从他的脸上看出紧张来,只看到了兴奋与期待。她想了想,放下书信往外走去,说:“我得先回去一趟。”
周子秦赶紧跟上:“回去干嘛?”
她有点心虚地低下头,说:“先去和夔王禀告一声。”
周子秦若有所思地点头:“没错,一个宦官去风月场所,要是不事先对上司说清楚,日后怎么报销公款呢?”
再一想,他又追了上去:“哎哎哎,崇古,不对啊!反正是衙门出钱,还要跟夔王说清楚干嘛啊?”
到了李舒白处一看,场面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