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正和凌晨商量细节问题,一方面,他要出面向公安部门和法院作出指示,对王朝和一定要依法处理,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袒护和迁就,相反,正是由于他是干部子弟,更要从严从重进行惩治,另外一方面,王栋还要想出办法,让王朝和相信他是在尽一切可能救他,而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老东西,你是怕他反咬你一口呢,”凌晨道,反映出了好的不一般的心机。王栋的声音变得很难听:“胡说,我还不都是为了咱俩天长地久的事?”
王朝霞不能再听下去,悄然出门,回到母亲那里。
母亲正睡着,这正好,给了王朝霞一点时间,让她能坐下,稳定心神。窗边有一张巨大的藤竹椅子,上面堆满了旧报纸和没用的东西,就是说,从来没有人在那上面坐的。王朝霞坐在那里,对着窗台上的一只麻雀,出神,不知想什么才好。那只鸟是上个月才学会飞的,这是它第二次独个出来找东西吃,紧张使它的眼睛一眨不眨,而它的脖子,上面的羽毛还很嫩很稀,迅速地抽动着,像是在躲避飞快地、接二连三砍下的、看不见的什么刀锋。
在床上,母亲发出来一种声音。虽然极轻,还是引得王朝霞回过头,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老妇人仍在沉睡着,面色苍白,两条胳膊在被子外面,瘦弱得就象两根布带一样。在床的上方,挂着她以前练功用的太极剑。当她睡熟的时候,朝霞妈的体格就更显小,面目也模糊不清了。好象,平时看到的她的年龄、性格甚至她的脾气,都不是她奉身所固有的东西,而是借助一种外力强加给她的。
“她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王朝霞看着母亲的湿漉漉的嘴角,这样想。“她的问题又出在哪儿呢?当那个假王栋,我的父亲,向她求爱的时候,她还是个少女。而她为他养出了两个孩子,度过了最虚伪的一生。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可怕的错误补救呢?难道,像她一样,我也要在这里同罪犯一起,等待那末日审判吗?我是不坚强的,可是,我也要犯罪吗?”
她的思想,其本身似能产生电流一样,令她微微地颤抖起来。
不知何时,小怪物进了门内。王朝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可怕的身躯,那张畸形的脸。和那双几乎不成为人类的眼睛,每每看见,王朝霞就无法压抑发自心底的恐惧与厌恶。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说话,使她镇定,用更深刻人思想去爱他,分析他。这时候,她就把她楼在怀里,摸着他的树条一样的胳膊,惊异于那种感觉,好象,他不该有体温,不该给人以r感,不应该这样真实似的。她让他在她的怀里蛹动,这样,她就能感觉到他的全身,听得到他也有一颗正常人的心脏,它,也在怦怦跳着。她把他的两条小腿放到自己的膝上,把它们条折叠某种铅丝那样折叠起。这时候,她感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亲情啊。她为他修剪头发和指甲,发现他的手长得那样怪,要分出那个是大指,哪个是小指是不可能的,此时,她又是多么对他充满了心疼啊。
看出了她眼中的慈爱之泪,小怪物的脸上一阵抽动,快,而轻微,不为人知。他以最可笑的步子直上前,扑到王朝霞的怀里。手轻轻地在她的头上摸,王朝霞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午前。在辽河边的那个树林里,她和刘大方搂抱在一起,胸交身伏,互相感受,同时进入了梦样的情境。刘大方是那样动人地摸着她的脸蛋,而她则以一个少女的娇羞,第一次,抚摸了一个男人的头发。
那段回忆是那么美好,刘大方昔日的秀美的影子是那么传神地印在她的心中,蓦地,怀中的小怪物又动了一下,她不由得后背渗出一股寒意。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她看着小怪物,惊恐地发现,在自己的心中,怎么也找不到一点爱的影子.对这个可怕的小东西,她也像他人那样,怀着深深的恐惧之心。为此,她不能原谅自己,于是,她把小东西在怀里搂得更紧了。
朝霞妈在梦里发出了一声,就像一只山j被猎枪击中的一刹那所发出的哀鸣王朝霞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母亲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是混浊的,而且,没有聚光点。她几乎没有任何地方是能动的,说话也是极为困难。好在,她的神智是清楚的,能够理解别人、主要是朝霞想跟她说的大部分事情。
“呵,朝霞……”她含糊不清地说。
王朝霞就过去一些,站在她妈妈能看见她的地方:“我在,妈妈。”
“去看、看、看看……,看你爸爸回来没……”
王朝霞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问问……朝和的事,朝和到底怎么样了……”
母亲知道王朝和的被捕,但她不知道情况有多么严重。以她的对事物作判断的能力,以为跟以前一样,被抓进去,很快又放出来了。是有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直没有放人的动静,她才感到自己应该更多地关心这件事。每次问到王栋,或者王朝霞。他们都是吞吞吐吐地,这,在很大程度上给她造成了一种印象,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