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身份的小祸根,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不如结果了他。
可是从朔北到江南整整半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办法杀死他。
十五岁的少年不懂得营生,在夹缝中求生存,为了养活两个人逃避追兵,他入过黑市,干过苦力,扮过打手,每一次,小灾星都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小灾星那么乖,要死了也乖乖的拉着他的衣袖。
他也曾经是那样的年纪,不知世恶,不畏神佛,可却唯独害怕了他的小灾星的哭。
可是他的小灾星从来都没有哭过。
后来他们到了江南,遇见了父亲的旧友慧禅和尚,慧禅和尚嗤笑了一声,告诉他,痴儿怎么会哭?那时他才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心智未开,是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剃度的那一天,十五岁的少年剃了发,跪在佛龛前,许了一个愿望,不是关于自己的愿望,却比任何都要自私。
“俗家弟子徐稷,今日就要皈依佛门,不能吃肉,不能喝酒,大概将来也娶不了媳妇儿了,弟子心里很苦,想要问佛祖讨一个愿望。”
“门口的那个傻子是我……我弟弟,他现在脑子不好,不过以后或许……会……会好的。”
“他现在没有依靠了,将来他傻着也好,好了也好,我想求他都能好好活着。”
“佛祖慈悲,我就这么一个私愿而已。”
说完,郑重其事对着泥塑佛像磕了三个响头。
很多年后,少年成了游僧,也没有把佛祖很当回事。这大概是他一生最郑重其事的一次。
因为他要他的傻子弟弟活着,他已经做了和尚,可是他的弟弟要娶妻生子,要一生平安。
佛说世有三千造化,只有一颗拙心半点骗不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了。。。。。摊手
第9章九、家国
九、家国
和尚从这么一段往事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陶生一脸谁要知道的表情,忽然笑了,他不知道也是好的吧,“你不用着急,明日后我们就到京城,到时候你什么都会知道,到时候,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我拼死了也会带你走,若是你……留下,到时候,欠你的债,我也不会亏欠。”
陶生直直的望着他数秒,眼眶渐红,“好的,但愿你说到做到。”
陶雪庵睡了以后,慧禅和尚才从船篷里出来,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家的徒弟,忽然低声说,“你可真是傻子,你晚一天告诉他,他就不会恨你了吗?”
和尚笑了笑,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可笑,他想要告诉少年当年的种种,却欲盖弥彰的掩盖那些关键残酷的真相,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他早就不是那个五识不通的孩子了。
“京中来信可回了?”
“已经飞鸽传书到京里报信了,放心吧,那边已经行动了。”慧禅长叹了一口气,“你呀,也是个傻子。”
漆黑的江面映着摇摇欲坠的油灯,一晃一晃的似乎马上就要掉下去了,过了一会儿,风中传来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他说,“师傅,我是真的害怕……”
他仿佛又变成当年那个在佛寺前背着弟弟说害怕弟弟哭的少年。
当年的他因为嵩阳吴氏一案脱离组织,被人追杀,无路可走,寒冬腊月不眠不休的走了两天两夜,来寻访父亲口中也不知道真假的故友。
那是他一生最怯懦的时候,他说他不敢回头,他害怕。
慧禅问他是不是害怕追兵追上来?
他却摇头,他说他怕一回头看见背上的弟弟哭,他不知道出路在何方,或许把小傻子交出去他就能够解脱,也或许根本没有用。
可是如果背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出路,那他永没有出路。
而现在,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早就穷途末路,却不敢死,只是想要把命交给他手上。
第二天一早船终于靠岸,慧禅酒瘾犯了,便嚷着要上岸,白袍僧人冷冷看着自家撒泼打滚的师傅,“你和小庵留着船上,我去。”虽然那群人没有追上来,但上岸太冒险。
“好呀,师傅,我陪你去。”陶雪庵又一次精准的避开了男人的目光,跟着慧禅走了。
“……”男人摸摸鼻子,一个两个,都是惹不得的祖宗。
承安城是个位于京都西南的边隅小城,因为位处要塞,离京非常近,历来繁华。一行三人在城中瞎溜达,一老一少似乎在逛街这件事情上十分合拍,陶雪庵困在别院数十年,哪里见过这样热闹的街市,对什么都十分好奇,慧禅更是不着调,遇到什么都愿意插两脚。
逛了一会儿,陶雪庵忽然想起什么来,觉得和尚今天有些奇怪,回过头来,“你今天怎么好说话。”任由他胡闹。
和尚如鲠在喉,“我不该宠着你么?”
少年想了想,没想起应该不应该,却被桥边那匆匆赶路的商队给吸引了,那队伍鱼龙混杂,有贩夫走卒,有老弱妇孺,因为走得太急,一个垂髻小童摔倒在陶生脚边。
陶生扶起他,他的爷爷赶上前来,向他道了谢,陶雪庵说不妨事的,觉得有些奇怪,“你们这么赶路做什么?”
老贩望了望周围,低声道,“公子,你不知道吗?马上就快要打仗了。”
“你怎么知道呢?”陶雪庵看着这四海升平的场景,不知道这流言是哪里来的,可这种事素来商贾最是灵敏,便听老贩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兔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这皇帝老儿早就不行啦,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