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终于等到了。
紧张激动的心情奇异般归于平静,易宸璟深呼吸,清明目光转向鸾轿,眼看轿帘掀起,喜服红艳。
绣着七彩雌凰的裙角最先探出,而后是熟悉的瘦削身影,头顶凤冠珠光宝气却掩盖不住挺直身躯雍容傲然,只遮半面的飘逸轻纱虽露出狰狞伤疤而无人嘲笑,仿佛那并非伤痛痕迹,而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荣耀证明。
祭坛最外围,来贺的诸国使者中有一人带着面具,虽说格格不入但这种重要时刻也没人会多加注意,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即将成为大遥皇后的白绮歌身上时,这人却低下头凝视手中木盒,纤长手指轻轻拨开锁扣,一片华彩柔光自缝隙流淌溢出。
赤血鲛珠,稀世珍宝,当遥国新帝接到这份贵重大礼时一定喜出望外吧?那个牵系着三个国家的女人也会变得完美,毫无污点,流传百世。合上锁扣,年轻男子并未察觉自己露出一抹浅笑,只是这份笑容多了些寂然与牵挂。
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亲自前来,就为再看她一眼,看她一生之中最美时刻是如何像素白之花绚丽绽放的,好把这一瞬收入记忆,永世铭记于心。
既为知己,甘愿倾世相赠。
祭典高台共有石阶百级,每三十sān_jí有一丈宽小台,最后一阶便是方圆五十丈的大平台,要登台与易宸璟并立就必须一步步走过这百级台阶,对于穿着一身华丽却沉重喜服的白绮歌而言并不容易。
一、二、三……十五、十六……三十二,三十三。
踏上第一个小台,白绮歌顿住脚步仰头向前望去,易宸璟就在台阶尽头看着她微笑,清俊面容仿若初见,只是少了分冰冷憎恨,多了份温柔缠绕。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白绮歌数着脚下走过石阶的同时,易宸璟也在倒数着,每数过一个白绮歌便离他更近一分,脸上的笑容也更温柔一分,直至最后一个小台相距不过三十四个石阶时,周围的礼乐似乎都听不到了。
如此之近的距离只需几步就能冲到她身边,可是他必须要忍着,等她一步步走来,然后与她牵手向遥皇、皇后跪拜。
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忍不住作势欲动,掌心滑腻汗水潮湿温热,一切都清晰表明易宸璟此刻的紧张情绪,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凝视白绮歌身影时蓦地发现,白绮歌似乎有些不对劲——石阶再陡、喜服再沉她也不至于蹒跚摇晃,为什么刚才还平稳的脚步忽然轻飘起来,甚至看着绵软无力呢?
答案唯有白绮歌自己明白,最后那三十四级石阶,恐怕她再也走不上去了。
腹中疼痛从她踏上石阶起便迅速加剧,这会儿已经疼得她感受不到浑身力量,就连脚步也是半麻木状态下勉强抬起,而剧痛带来的眩晕也夺走了她的视力,眼眸中易宸璟担忧焦急面庞正在一点点沉入黑暗,就快不见。
“绮歌!”
“太子妃!来人!太医,快叫太医!”
一阵天摇地晃后白绮歌终是坚持不住倒下,应该是倒在了易宸璟的怀抱里吧?如此温暖,且有他不停呼唤近在耳畔。
混沌中听得见哭声与许多人紧张询问,还有太医慌张失调的声音:“是、是小产!太子妃这是小产大出血啊!怎会如此突然……”
小产?
腹里,有了他的孩子吗?
原来这两个月,上天终是不负祈祷降下奇迹。
惨白如纸的面容上泛起艰难笑容,白绮歌努力睁开双眼,用尽力气伸手抚过易宸璟棱角分明的脸庞,恋恋不舍地,视线与声音一同淡去。
“宸璟……是我们的……孩子啊……”
而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