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熄着火,夜色中,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钟信心中疑惑,盯着那车多看了两眼,便带人匆匆进了那堂子。
说实话,无论是眼前的妓馆,还是以相公为主的箫香馆,这种地方,钟信只来过一次,便是当年跟着大哥去迎娶嫂子的那回。
只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对着身边的秦淮发愣,便是自己当年心底最瞧不上眼的风骚嫂子,现下摇身一变,却成了自己同床不共枕的妻子。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倒像是被谁换了魂魄一般,人还是那个人,痣还是那颗痣,却再不见了昔时嫂子眉眼间难掩的风骚,偏只在骨子里,独剩下一段似乎更加撩人的风情。
这光景,堂子里灯光正盛,人影重重,钟信一行人走进来,便有不少浓妆艳抹的窑姐故意朝这边靠近,上下打量着一脸严肃,却又十分高大英挺的钟信。
堂子里负责招呼客人的龟奴听说钟家来了人,忙从里面迎出来,见了钟信的阵仗,便满脸堆笑道:
“三少爷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身分当真显贵,俺们试着照他说的号码打了两通电话过去,这会子,竟然两个钟家的门头都来了贵客,赶紧赶紧,快请到里面招呼!”
钟信听他说出“两个钟家”的字眼,自然觉得得蹊跷,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大门外钟九的汽车,因此他倒也不多问,便带人跟那龟奴直进了院里一个房间里来。
待到进了那房间,钟信便暗暗点头,自己果然看得没错,原来这时候的房间里,除了躺在床上沉醉中的钟礼,果然已经先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却正是钟氏一族的族长钟九。
他此刻正坐在床边,一只手却放在钟礼的额头上,似是在轻轻抚摸。听到门口的声音,急忙缩了手回去,只是钟信目光敏锐,却早已经悄悄看在了眼底。
钟九面上神色不变,只对钟信点了点头,道:
“老七你来得倒也够快,我这里比你先到一步,原是三少爷喝多了酒后,坏了他这堂子里的家什,这起人便逼他向家中寻人要钱,他大约心里念着飞鸿,混沌中便先说了我家里的电话出来,待他们打过来电话,我因有些担心他吃亏,便先赶了过来。谁知他倒又和堂子里的人说了你们太太的电话,只说打这个号码才可以要到钱,所以这堂子便又寻了你们过来。”
钟信听他之言,忙做出一副释然的情状,心里头却觉得他对钟礼,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那龟奴因见来的两伙人,一看便都是有钱有势的主儿,知道这醉酒人的帐是赖不掉了,心花怒放,便一味对二人奉承起来。
钟九端起面孔,沉声问他道:“这里且不用你说这些场面话,这钟三爷该赔给你们堂子里多少钱,这位七爷过后自然会帮他结了,只是我有一事倒想问你,究竟他在你们这里,除了喝酒闹事,砸坏点东西,竟还做过些什么?大家伙儿都是男人,究竟也不用避嫌,你只管说了真话便是。”
钟信心里亦是同样的问题,此时便默然不语,只听那龟奴的回答。
那龟奴见钟九板起脸来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威严,心下先就怵了几分,瞥了眼床上的钟礼,便堆笑道:
“大爷这话问小的,小的倒也不敢隐瞒。究竟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听戏听书的地方,原是指着养的那些姑娘,给各位爷们儿找乐子的所在。所以三少爷过来,除了喝点小酒,听听小曲,自然到了最后,也是找姑娘共度良宵,图些快活罢了。只不过小的倒也算看走了眼,这三少爷看起来文持彬彬的,喜欢的姑娘,可都是一个比一个的野呢……”
那龟奴说到此处,脸上尽是淫邪之色,一边的钟信正听得微微皱眉,却忽然侧过头,似乎觉得外面有什么异常的声音。
那龟奴这工夫说得上了兴头,没察觉对面的钟九已经黑了脸下来,又接着道:
“我因给三少爷往姑娘房里送些酒菜,偶尔倒和他攀谈几句,三少爷便和我说,他从前只知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很少到外面玩乐,这工夫眼瞧着自己就要成亲了,才觉得前面二十几年,竟然连窑子都没有逛过,心里头便觉得好不舒坦,便想在成亲之前,出来好好尽尽兴。嘿嘿,两位大爷也都是爷们儿,我不敢说些瞎话,这三少爷昨个儿还和我说,原来这窑子里的姑娘才真是水做的女人,原和家里的不同,倒让他爽得三魂丢了两魂半呢!”
他这话刚一说完,只听得门外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人摔倒了一样。
几个人忙推开门去,却见一个青年女子昏倒在地上,却正是钟九的孙女钟飞鸿。她身边跪着一个堂子里的下等仆妇,正惊恐地拉扯着她的身体,手里更将一卷钞票塞到钟飞鸿手里,嘴里还不停叫着: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都说了不敢让你进来,你偏要偷着进来,现在闹成这样,可该如何是好,这是你给我的钱,我可不敢要了,你赶紧醒转过来,可别吓唬我这老婆子啊!”
这边钟信见钟飞鸿在地上只是一动不动,便赶紧上前,帮着钟九忙将钟飞鸿抱起来,进到屋里,便先放到钟礼的床上。
以钟九和钟信这二人的心机,方才在听到这仆妇的言语后,便已对眼前情形略知一二。
尤其钟九更是心中有数,原本家里接到这堂子的电话之时,钟飞鸿便刚好在场,登时大吃一惊,不顾众人拦阻,死活都要跟了他过来,看看钟礼究竟出了何事。
钟九拗不过她,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