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礼说完这番话,神色决然中,便离了何意如而去,只剩下她一人,在客厅中独坐了许久。
直到天边的泛起一抹鱼肚白,何意如才仿佛从老僧坐定中苏醒一般,神色中倒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没了昨晚的颓败与绝望。
而让全钟家都大感意外的是,不两日后,大太太何意如忽然请来族长钟九并几位尊长,又召集了钟家上下人等,竟当众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在钟义出事之后,她已经请族长钟九帮忙,在商界请了一位专业的经理人来打理钟氏香料,而不需要钟家任何一位子女参与其中。何意如强调,这种公司管理方式在时下极是盛行,远远好过家族式的管理。
很显然,在众人都以为钟信顺理承章要接手钟家外部事业之际,钟家的实际掌权者大太太,已经封了他的门。
而第二件事,则更让众人瞠目不已。
原来她以钟家近日接连出事,并人丁凋零为由,在族中寒门,选中了一个同为钟姓的七岁男儿,正式收为义子,并养在自己身边,取名钟良。
第75章
秦淮头上的伤势渐好,有了精神, 却发觉这几日, 钟信似乎总是在外忙到很晚。
他因听菊生所言,知道在自己受伤期间, 大太太召集了钟家人,一边收了外面公司的权柄, 一边收养了义子,竟是一副要继续做庄、垂帘听政的架势。
秦淮心中感慨, 这钟家的女人, 从老到少,个个在染缸中浸淫成长, 似乎已经将争权夺势烙在了她们的骨子里,随便拎出一个,都绝非善类。
只不过他实是想不到,已经年过半百的何意如,竟然还有这般斗志,在暮年之际,仍是不舍放弃手中的权柄。
想来这些宅门中的女人,从生下来始, 便处在这尔虞我诈的氛围里,耳濡目染, 已经将站在权欲的顶峰做为人生的目标,并会为它争斗一生。所以一旦站到了那个位置,又哪里肯轻易让出来, 只求个云淡风轻呢。
也正因如此,秦淮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宅子里,尤其是泊春苑的下人们,在对自己和菊生的态度上,已经开始有了转变。这起跟红顶白惯了的小人,眼睛偏是毒得很,最能看出这宅子里头,谁得了势,谁失了宠。
大太太这番举动之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在大少爷死后临时上位的老七,怕是又要凉了。
何意如行了这两件事之前,其实是与钟九在一起合议很久了。
本来在他二人的想法里,是想着大房无人,二房三房拔扈,需要靠钟信先制衡住他们,待何意如身体调理好了,三少爷钟礼与钟飞鸿的事也理顺清了,再慢慢卸掉老七的权力。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在于汀兰肚子里的孩子小产后,整个形势却已经大变。
先是老六摸到了何意如与钟九的脉门,要胁着强行上位。
而对何意如与钟九来说,被钟智抓到了这个软肋,不仅干系着他二人在族中的威望,更容易把钟礼与飞鸿卷进这脏水里。因此在钟智不断威逼之际,钟九自然不会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城郊那眼野井,便成了钟家六少爷最后的归宿。
而这边刚刚铲除了心腹大患,却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素来在钟家最大的对手二房,竟然在一天之内,淹死了二小姐,拘监了二少爷,真可谓是损兵折将,一败涂地,从此以后,再也不可能有招架之力。
只是惊喜归惊喜,何意如与钟九却已经在暗中获悉,原来二房之所以会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幕后的老七夫妇竟然算得上是极大的推手。
若不是老七在暗中救了二少奶奶,又想法子在洋人处医好她,终让她有了复仇的机会,那于汀兰早就死在了井里,又岂会有后面翻盘之事。
因此在钟九与何意如心中,虽然为二房终于被扳倒而窃喜,却更加为扳倒对手的人而感到心惊。
想不到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原本怯懦萎顿,总是隐在钟家暗处的老七,竟然已经养硬了翅膀。
钟九曾经质疑过何意如,便是老七养成了翅膀,若她对他认真关心呵护,给他应得的利益,视他为亲子,他又会怎样。
何意如思索良久后,却对钟九摇了摇头,只说给了他一句话。
“他会怎样,我实是不知,但我只知若他在侧,便会心中莫名不安,提心吊胆,夜深人静时,无法安眠。”
他二人心意相通,何意如既如此说,钟九便已经心领神会。
故而,才有了何意如看似突如其来的决定。
只是既然旁人都可看出大太太要打压老七,便钟信自己,却又如何不知。
但是在外人眼中,他却一如既往,每日里辛勤做事,将宅子里各种大小杂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完全没有与大太太置气的情形。
不过这工夫,他晚上离开钟家的时间却日渐多了些,夜里回到泊春苑,常常都是秦淮睡熟了之后。
这一日钟信又是晚回,秦淮却坚持着没有先睡,而是告诉小厨房,为他和七爷弄了些霄夜过来。
虽说下人们都在背地里嘀咕七少爷夫妇失了宠,也少了点从前的奉承讨好,可是这七少奶奶毕竟是在泊春苑立了威的人,平时看起来温和随性,可是真动了脾气性子,却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莫说别的,便是上一次二房大闹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