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方才还神色冷淡,听我这样说,眸中却泛上暖色:“有一句话,我总归是没骗你的。”
情愿他去人间相寻,也不想反过来陪着在这受苦。
“你不要顽固不化。”大约是见我沉默不语,谢容笑道,“我骗你的,哪有那么惨。只不过换了个住的地方而已。再说了,我不是常来见你?”
“你一会说骗,一会说没骗。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假。”
我摇头,知道他这是在开解我。但这几句话,倒是令我灵台忽然清明,想通了许多事情:“你先前一直用的分神化身术?”
他嗯了一声。
怪不得。我开始就觉得奇怪,既然谢容身在此地,这之前数百年,我见到的到底是谁。也难怪天庭中人甚少提他,更不大与我提起。这般想来,他出现在人前的次数,确实不多。
我想起自认为头一回见他的那次。
“那回蟠桃盛宴,确实是你?”
“是我。我想见你,便来了。”
这么一桩事被他说来,就像家常便饭一般,十分寻常。
“天帝竟然……”
我话没说完,谢容却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一般,极其随意道:“我想来,便来。”他嘴角噙笑,“当年若非我……现下天上谁作主不一定。我为此付出这许多,如今不过想见见你,他有什么立场阻止,又拦得住我什么。”
随后他看向我:“怎么了?你不高兴?”
“不是。”我收敛下心中情绪,只说,“就是担心你。”
如此看来,谢容岂非用了许多次分神化身术。
该说他仙力已浑厚至此,还是不知死活。只是,从前他便是天上武仙第一人,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修为愈加深不可测,不是我能窥探的了。
听到我说担心,他便笑了:“你不必惊慌。这九百年来,除却一个人寂寞无聊了一些,于修行一事,我却从未怠慢。”
而后有些疑惑:“文昌?”
我刹时回神。
他说到过去,我便想起,只说要来寻他,亲口问他,结果见了人,却只顾着对方好不好,将这些个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年到底出了何事,竟要他独自前来此地,一呆就是这许久。若是他负天命前来,言语中却又有怨怼。
又思及方才似眼花所见,我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显,只笑道:“菩提子乃天上第一武仙,能于大军之前以一敌千,自然令人佩服的。”
随后试探道:“那,你几时与我走。”
谢容定定看着我,眼中尽是一些我读不懂的意思。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却只说:“你非要我与你走,不愿意留下来么?”
我立马道:“不是。你若不想走,我不勉强。”只是这里终非我族所栖之地,长留此处于此身无益,又有何留恋呢。
听我这样表态,谢容的脸上才高兴一些,挽上我的胳膊道:“嗯。走也不必急于一时。明日再说吧。我与你讲讲此地见闻?”
所触他的肌肤冰凉滑腻,我低头看了一眼,点点头,笑道:“好。”
随后我没有再提离开一事,只任由谢容领着,走过这一块广袤而寂静的土地。一路十分有耐心地听他给我介绍这九百年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包括这里曾经长过一棵草,开过一朵花。事无巨细。一路行来,倒是叫人回忆起从前与他携手相行的画面。仿佛还能做那一对神仙眷侣。
他一路说着,待回到原地,将那棵通天之树指给我看。
“这树原先小,万没想到我来之后,这九百年,它竟长这样大了。”
“这里也能开出花来?”
谢容微微一笑:“天上都能开花,此地与那处,又有何区别呢。都是生灵,无所谓谁比谁高贵。”
我说:“你心境反倒更开阔了一些。”
“只是换了个角度思考罢了。”
“不说这些。”谢容笑道,“我带你瞧瞧这里的夕阳。”
蛮荒之境虽然荒芜,却仍在这天地之中,自然也有太阳东升西落。若哪一日天气好些,夜晚还能瞧见浩瀚的星河。
我欣然应允,左右顾盼:“上哪儿看?”
他拉住我的手道:“这里没有宋城热闹,地却不比文府低。劳烦帝君与我同上树顶坐一坐了。”说着就要带我飞上树冠。
我按住他的手:“宋城之时,上哪儿都由你带着,今次便让我效劳一回。”
谢容倒没反对。
我揽住他的腰,只觉触手处温凉细腻,不经意就想起唯一那回肌肤相亲。若论体格,我二人不相上下,论武力,谢容远在凡人的我之上。他若不愿,我怎能强迫他。心中想起他虽不声不响却始终待我好,不禁一酸。
这树果然是此地最高的了,远眺去,东北一角似有黑气隐隐涌动。我凝目细望,那处似乎是我来过的地方。手心一凉,原来是谢容握住我。
“你过来时,丝毫不掩身上清灵之气,他们难得见到,难免骚动。放心,不敢如何的。最多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看看我,“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就……”
“不用。”我拉住他,“来时我已经收拾过了。你不是说要带我看夕阳?别叫这些有的没的乱了兴致。”
谢容怔怔看着我,面上浮起微笑,似乎很是高兴。
“好。”
他重重点头。
我与他看了夕阳,又喝过酒,和从前在天上时一样,也和我们在宋城时一样。夕阳是同一轮夕阳,酒是同样的酒。人,也还是从前的人。
这酒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