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公说:“从山西刚刚传回来的,据说是汉阳郡王的侍从,持着火牌直接面见了皇上,现在皇上还在问他话呢!”
我说:“山西?!”我二哥才刚擢了个县令,我心如擂鼓,连忙给崔公公行了一个大礼,“请崔公公指点一二!”
崔公公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宋大人这是折煞我了!”他攥紧我的袖子,低声说,“听闻郡王,是薨在阳曲县!”
“轰隆”外面一声惊雷,我惊得心里一片冰凉,吸了一口气:“公公,这事儿,确定吗?”
崔公公点点头,说:“来人除了汉阳郡王的侍从,还有晋王的亲信。天擦黑入了京,给后宫递了信。”
我感觉浑身发冷,雨水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气逼人,晋王的女儿就跪在殿前呢。晋王都不惜派人进京给自己深宫的女儿带话求情,看来此事非同小可,这汉阳郡王死得蹊跷。
我说:“汉阳郡王我记得也就二十出头,怎么好好的就薨了呢?莫非是路上得了急病?”
崔公公摇摇头,着急地说:“这才是关键,据说是路上遇上了匪徒,被乱刀砍死的!”
我打了个寒战。
第22章
礼亲王是皇上他二叔,皇上和礼亲王的关系非同一般,那是跟进跟出的,礼亲王主管刑部,先皇觉得君王必须铁血无情,于是让礼亲王时常带着皇上在刑部走动。说句不得了的话,我看这汉阳郡王,恐怕皇上跟他比跟雍王还亲。
怎么就被乱刀砍死了?怎么就在阳曲被砍死了?砍死郡王的到底是山匪还是别的什么人?
崔公公拍了拍我,匆忙地说:“宋大人,现在不是出神的时候了!”
我说:“敢问公公,我父兄可知道了此事?”
崔公公说:“那快马是连夜来的,除非是晋王这样的权势,恐怕其他人还不敢这样手眼通天。”
我说:“那匪人如何?大小官吏又如何处置?”
崔公公叹气,说:“皇上正在问着呢,我们哪知道啊,只是您看,我见谨妃娘娘大雨天都跑来紫宸殿前脱簪请罪,只怕皇上……”
皇上雷霆震怒了。
崔公公按了按我的手,道:“宋大人谨言慎行,万万三思。”
我说:“多谢崔公公。”这事关我二哥一家,我大哥和我爹还没能进宫,况且,他们本来就是朝臣,此类的事情多少要避嫌。不像晋王,还能有个亲女儿在殿前请罪求情,若我不去,岂不是宋家无人?
我正思考着,一个一身泥水的人转了出来,那人手脚都缠着纱布,伤痕累累,血水同雨水一块淌。崔公公连忙换了一张殷勤的脸:“来人,快带陈大人去更衣。”
崔公公转身要去忙,我说:“多谢公公,那我进去了。”
他摆摆手,走了。
我悄声低着头往里走,心想我是哭着喊着先抱上皇上大腿还是长篇大论先把皇上说懵,或者壮士断腕先自动请个重罪一会儿降罪下来能轻些……我走着走着,竟然看见脚边地面上斑斑驳驳全是雨水的印子。
我抬头一看,西南边的大窗大敞着,应该是皇上遣走宫人的时候雨还没那么大,如今雨下大了,飘到殿里,没人去关窗。我正想悄悄走过去把窗关了,突然听见背后一声:“宋轻。”
我转身:“皇上?”
皇上静静地站在灯影背阴处,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还是一直在那里。我咽了咽唾沫,走过去,说:“皇上,您没事吧?”
走近了我才发现,皇上眼睛红红的,他抬头看着我。“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像是蒙着一层雾。
“我……”我原来准备好的腹稿,全都派不上用场。我说不出口。
皇上不是生气,他是伤心。
如果皇上只是气晋王和我二哥,那么我也有一百种方法去为我二哥求情,哪怕死皮赖脸,哪怕从杀头改到流放,多艰难险阻我都能给他钻出一条生路来。可是皇上不是生气,他是伤心,伤心一个感情甚笃的兄弟就这么没了,皇上才有多少兄弟啊,感情好的更是屈指可数。
皇上看了看我,侧过脸,转眼去看窗外,瓢泼的大雨被惊雷照得雪亮,如同万千根长针直插人间,他的脸庞也被照得雪亮,颜色冷厉,面目模糊。他说:“你走吧。”
我说:“我……”
皇上加大音量再说了一次:“你走吧!”
我不过是一介臣子,按理来说,此刻应该退避,我和皇上,不是骨肉相连的兄弟,也不是把酒言欢的知交,我只是奉令承教的下属。他有什么感情流露,不是我能知晓的,我也不该知晓。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