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孙珞去把病房门关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还替他拉了拉被子,“睡吧,我替你看着点滴。”
傅廷信大半意识都已陷入混沌,却不知为何,忽然于朦胧睡意中含混地轻声说:“别走。”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中某块地方,孙珞盯着他熟睡憔悴的面容,发了很久的呆,才接上了刚才的话。
“我不走。”他低头在傅廷信右手泛青的针眼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小声而郑重地说:“以后再也不走了。”
【叁】
傅廷信昼夜不分地睡了好几天,期间孙珞一直陪在他身边,清醒时就给他讲傅家的家庭背景、讲两人过去的事,孙珞自己的工作则全趁他休息时处理。这么多天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伺候,傅廷信也不是傻的,在梦中度过的一生里,他与“肃王殿下”只差个夫妻名分。他很清楚孙珞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
这么温柔体贴、任劳任怨,绝对是暗恋他,没跑了。
按照孙珞的说法,孙、傅两家是世交,孙家从政,傅家从军,两人打小一块儿长大,是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模范发小,从幼儿园相亲相爱到高中。高中毕业之后,孙珞考上了国内顶尖大学,傅廷信则应征入伍,去参了军。
孙家是个大家族,内部派系斗争激烈,孙珞没有从政的打算,走了经商这条路。他大学时就开始创业,毕业后公司并入他叔叔的泰合集团,自己成了集团董事。傅廷信则在入伍三年后通过选拔,进入西北军区某特种大队。
前些天在国外执行保密任务时突发险情,傅廷信被爆炸波及,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被紧急送回国内治疗。孙珞从家里知道消息时差点疯了,扔下手头工作连夜赶到西北,担心那边医疗条件不好,又托了关系把他转回首都部队医院。傅廷信昏迷了多久,他就在医院守了多久。
可没想到傅廷信九死一生地回到人间,却把他忘了。
其实也不能说忘了。他认得孙珞的脸,叫得出他的名字,可孙珞并没有“阿奉”这个小名。傅廷信昏迷时的反应到底在他心中留下了芥蒂,梦中人能得到的牵挂,并不能适用在他这个局外人身上。
那些充满稚气的、青涩的岁月都被偷走了,徒留两个满面风尘的成年人,隔着一大片空白遥遥对望,相顾无言。
【肆】
这天傍晚,医院里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孙珞出去接了个电话,在电梯口等了一会,没过多久,就见一个没他腿长的小豆丁从轿厢里蹿出来,亲亲热热地喊:“孙叔叔!”
“哎。”孙珞俯身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掂了掂,难得露出一丝笑来:“长个儿了,也比以前重了。”
他又低头看向后面走出来的小孩,倒是没想到他也会来,两人目光相对,那孩子很沉静地向他问好:“三叔。”
孙珞是长辈,有疑虑也不能挂在脸上,便朝他点了点头,对身后跟上来的司机道:“我带孩子过去。”
那司机是傅家的老人,自然也认得孙珞,朝他拘谨地笑了笑,自觉去走廊上等候。孙珞抱着一个,领着一个,回到病房。傅廷信正倚着床头转魔方,他是玩枪的,手快的几乎转出了残影。孙珞抱着的小豆丁一看见他,立刻扭着要下地,脆生生地道:“二叔!”
“哟,这是谁来啦?”傅廷信放下魔方,笑吟吟张开手要抱。孙珞轻轻把孩子放在他身边,叮嘱道:“小心点,别碰到伤口。”
“二叔,我爸爸说你失忆了,”小豆丁瞪着葡萄一样的黑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你不认识我了吗?”
傅廷信虽然想不起往事,梦中却有这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他没想到这小玩意还知道什么叫“失忆”,笑眯眯地说:“怎么不认识,二叔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们家小深。”
傅深闻言,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眉毛反而耷拉下来,很忧愁似地叹了口气。
傅廷信:“怎么了宝贝儿?”
只见傅深眼里蒙上了一层泪花,转头对站在床尾的小孩委屈巴巴地说:“哥哥,我二叔真的失忆了。”
傅廷信和孙珞齐齐瞠目。
那孩子迅速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像模像样地安慰道:“他认识你啊。不是叫你小深了么?”
傅深凄凄惨惨地说:“可是他以前不这样,他都叫我二愣子。”
傅廷信:“……”
孙珞颤抖着捂住嘴,转过了身。
傅廷信跟他这个大侄子接触不多,就前年回家探亲时陪他疯玩了半个月,那时候还没有旁边那个小朋友,傅深跟他特别亲,傅廷信为了逗他,经常管他叫二愣子,没想到这小豆包居然一直记到现在。
傅廷信感叹道:“我真是没看错你啊……”
那小孩比傅深大一点,一团稚气里已经能看出日后的俊美轮廓,却对他们家这二愣子格外温柔耐心,拉着小手哄他:“二愣子不好听,小深好听。”
傅深有来有往,软乎乎地说:“你的名字也好听。”
傅廷信被他们俩逗得不行,笑着问孙珞:“这是谁家孩子?”
孙珞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那孩子身上掠过,状若无事地道:“是我侄子,叫严宵寒。跟小深在同一所小学。”
傅廷信一听这姓就知道有内情,体贴地没说破,又逗两个小朋友玩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便催孙珞送两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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