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和唐灵钺睡一张床,长大后就在房里添了一张塌,中间用屏风隔开,两人仍旧一个屋。灵竹音点起蜡烛,让房间亮堂起来。他走近唐灵钺,声音轻轻的,“小唐,我给你拿了馒头。吃完再睡,胃会饿坏的。”
“不吃。反正我饿死也没人管!”
灵竹音的声音比他更冷,“等我走了,你想怎么作贱自己都可以。现在给我起来吃饭!”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惺惺作态什么?”唐灵钺“腾”的一声坐起,抬头直视他,眼里竟是雾蒙蒙的,“我一出生就没了娘,五岁时爹也走了。他下葬那天,我问你是不是也会马上离开?你是怎么同我说的?你说永不弃我!却原来这些年,都想着和我一刀两断永世不见!”
他神色凄然地说,眉目皆悲,泪随话落。
灵竹音的心上好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剑,顿时酸疼得不行。他上前将对方搂入怀里,抚摸着唐灵钺的发,软下语气:“多大的人呢,怎么还哭鼻子。我这不是气话么,谁叫你一天到晚打架。打架不好,打输受伤,打赢赔钱!不要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谁要抛弃你,我是去珞珈山学习,学习明白不?等放了寒暑假,我就回来看你。好不好?不哭了啊。”
唐灵钺眼眶通红,神情倔强,紧紧抿着嘴无声落泪。平时那么冷傲的人现在却彷徨无助地像个孩子。他哭得灵竹音也心头酸涩,轻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不是唐门的嫡系,爹妈去的早,叔父抗住了族里的压力,没有赶走我们。这么多年,为我们挡下许多明刀暗箭。他是个好人,你以后少气他。我不是不回来,等毕业后,我就向主持请求分到江南的寺院。你答应我,不要有事,要活得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好不好?”
唐灵钺哽咽道:“你是一定要做和尚的了。”
“我向佛祖发过誓,要终生保持身心纯洁侍奉菩萨。”
“那你是不会娶妻的了。”
“对的。”
“你是我的兄长,你不成婚,我也不能娶妻。你以后不要逼我相亲。”
“欸?”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灵竹音一时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就听他继续说:“我要以事业为重,唐门会成为天下第一仙门,唐剑以后就是剑宗。我要做宗主,不能让儿女情长拖累我行走江湖。你不可以逼我娶妻生子。”
“好吧。这事也不急,等你年纪到了,你就想通了。”
“想不通了。”
“欸?”
唐灵钺抱紧他,声音闷闷地问:“你要去几年?”
“七年。”
“等你回来就三十了。”
“嗯。”
“我也二十七了。”
“嗯。”
“那就在二十七岁之前达成目标。我会发奋图强,赶超四大宗门,刀剑无眼,若是发生流血事件,你不能怪我。”
灵竹音听完哭笑不得,“四大宗门根基牢固,哪是你说撼动就能撼动的。以唐门目前的实力,别说七年,七十年都难呢。况且你又不是嫡系弟子,哪需要这么拼。还有三年你就毕业了,要我说,你要么留在风云学院做个教书先生,要么去某个世家宗门做客卿,要么回唐门任教,把外面学来的本事教给本家的弟子。”
“七年,整个门派的综合实力或许拼不过,但打倒他们宗主还是可以的。”唐灵钺神色颇为嫌弃,言下之意是一整个唐门拖累了他。
若是唐灵钺真战胜了四大宗门的宗主,而唐门还没有绝对的优势能与其比肩,那么唐门的弟子绝对没好果子吃。这种打人先打脸的事还是少做为好。灵竹音斟酌了下,说出一个自以为难于登天的建议,“小唐,这样吧。以后如果有人惹你,你要么有把握灭他一整个门派,不让第三个人知道是你做的。要么就息事宁人,好不好?”
“哦。”
很听他话的唐灵钺从此走上了斩草除根的大魔王之路。
而灵竹音还天真地以为对方能自此收敛锋芒,高兴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你今天和我睡。”唐灵钺拍拍身侧的床铺,眨巴漂亮的桃花眼,“唱歌给我听,要唱《小棉袄》。”
“好吧。”
灵竹音脱下鞋袜,躺到床上,对方顺势钻进他怀里。他轻拍唐灵钺的背,哼唱着江南的童谣,“乖糯糯,困告告。姆妈叫吾小棉袄……”
他们就像小时候,两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一起取暖,额头抵着额头,鼻子抵着鼻子,相依为命福祸与共。
三天后,灵竹音出发去珞珈山。唐灵钺特地向学校告假,送他前往。珞珈山岛位于南海中央,乘船需十日到达。灵竹音的修为尚未达到御剑飞行的地步,而唐灵钺的佩剑“千秋阕”又极有个性,从不载人。因此他们只能搭船。
此时航运尚不发达,交通工具亦十分简陋。出海的大多为生活所迫的渔人,海上危险万重,遇到海啸不说,生病了也没医疗条件救治,可谓九死一生。唐灵钺每每记起,都不敢细思。他天地不怕,唯有此事胆战心惊,坐立难安。他想问,又不敢问,纠结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以前,你怎么去的南海?”
“准备好干粮,跟着渔船去呗,顶多付点车马费咯。”灵竹音说得轻巧,唐灵钺却听出一身冷汗。
“多少人死在海上回不来,你怎么就傻乎乎地去了?即使踏过八十一难到了珞珈山,求药的人那么多,秃驴凭什么把药给你?就算你有命去,有机会得到仙药